獬豸(2 / 2)
“这俩人干什么去了?合起来就打了一只兔子。”成惠帝放下单子,摇摇头。
墨图南眸光流转,笑道:“陛下可瞧见煦儿的猎物了?那孩子今天得了一只梅花鹿,说是要给臣妾和陛下做鹿茸汤呢。”
“煦儿有孝心。”成惠帝夸了一句,对左右道:“拿朕的破云弓来。”
按照礼制,每日的狩猎要由皇帝射出最后一支箭,才能宣告结束。成惠帝起身出帐,拈弓搭箭,手一松将箭射了出去。他放下弓,吩咐高福:“去看看射中了什么。”
高福应声出去,不多时,又脚步匆匆地回来,轻声道:“陛下射中了一只……”
成惠帝看他面色有异,不觉蹙眉:“射中什么了?”
高福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没敢说话,转身拍了拍手。宫人们抬着铁笼上来,掀开罩布。
笼子里躺着一只羚牛大小的东西,毛发浓密,通体黝黑,额前长着两尺长一只角。他被利箭刺穿了脊背,却没有倒下,而是直挺挺地站在笼中,尾巴轻轻翘着,双目明亮有神。
成惠帝变了脸色,问下面的百官:“这是个什么东西?”
众臣面面相觑,不敢言声,今年的新科状元江子陵壮着胆子出列,小声道:“回陛下,这似乎是传说中的……神兽獬豸。”
“神兽?”围场里的猎物都是皇宫圈养的寻常牲畜,莫要说这种东西只在书上见过,就是真的有神兽存活于世,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猎场里。成惠帝眸光一沉,寒声道:“传祭师院的人过来。”
裴寂很快被人带进了王帐,祭师院的黎院首没跟来猎宫,他主持祭天大典,自然便是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成惠帝道:“裴卿,你且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裴寂跪下磕了个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确如那位江大人所言,这是獬豸。”
沧族人素来敬神,成惠帝听后忙问:“这獬豸……可是瑞兽?”
“回陛下,獬豸是法兽。”裴寂垂手而立,神态谦恭:“《六合经》中有载,皋陶为帝饲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凡遇公堂难以决断之案,便请獬豸听诉状,若发现奸猾邪祟之徒,獬豸会以角将其顶翻,继而拆吃入腹。”
成惠帝敲着膝盖,有些不解:“可朕这里没有需要断的案子,为何獬豸会突然出现?”
裴寂回头看了一眼,拱手:“看这獬豸的模样……似乎是在猎场中被擒。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在何处猎得此兽?”
成惠帝略一迟疑,抬手指了个方向。
裴寂顺着方向看过去,垂眸道:“陛下,獬豸现于西方,说明此处有冤情。獬豸见陛下时未有反应,则冤情并非陛下决断失策,乃是受了奸人蒙蔽,误判正直之士。”
“西方……”成惠帝眯着眼,喃喃地念着,手指在大腿上轻叩。
座下众臣屏息静立,各自揣摩圣意。
片刻之后,成惠帝抬起头来,扬声唤:“高福!”
“奴婢在。”
“你去……”成惠帝顿了顿,眉心一蹙,摇了摇头道:“不,不要你。仪鸾卫指挥使何在?”
叶元振连忙出列:“臣在。”
“带着你的人,去一趟法镜寺。”成惠帝身子向后靠去,目光自下首诸臣的面上一一拂过,沉声道:“将今年那个贡士卢晓提来见朕。其余人,都在这里同朕候着,谁也不许走!”
林湛听到卢晓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朝楼云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楼云烈正巧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对上,又各自移开。
仪鸾卫带着人匆匆而去,堂下满座皆静默。
所有人都从成惠帝语气里嗅出了阴谋的气息,牵涉其中的那几人更加不安,一个个在下面交换着眼神。连一贯得宠的贵妃也不敢说话,只在皇帝身侧垂首添茶,营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临近日暮十分,叶元振快马归来。
天色已全部暗下来,林场草原上的风更厉了些,宫人们点上灯,烛火跟着那风明灭闪烁,在营帐上投下一道跳跃的剪影。
叶元振走进帐子,向皇帝行礼。
“回陛下,今年会试第三名卢晓……”叶元振拧着眉,俯下身去,重重地磕下三个头:“死在法镜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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