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2 / 2)
“谢谢张妈。”英慈依然不紧不慢地踩泥。
制瓷“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单单一个踩泥也讲究颇多,必须得“三道脚板两道铲、莲花盘、菊花心”。
只见白泥花瓣似的在她脚下展开,没多会儿,一摊烂泥就变成莲座形状,衬得泥土上方的她更加清俊,活像去年斗瓷大会上获胜的白瓷观音。
“这几天日头好,作坊上上下下都在赶工,你别介意。”
张妈想到英慈二姐给的银子,压下不满,拿出几张画像,先展开第一张,清了清嗓子道。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说我的。这是张员外家的大少爷,今年二十三,长得英俊潇洒,就像那画中人……”
英慈瞥了眼画像:“满脸麻子像是画师手抖,往纸上泼了墨,果然此人只能画上有。”
张妈干咳两声:“风流倜傥赛诗仙。”
英慈会意:“比李白还喜欢去烟花巷喝酒、砸银子。”
张妈慌忙辩解:“男人么,逢场作戏算能耐。”
英慈若有所思:“但女子逢场作戏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世上任何买卖都是你情我愿,唯独这桩买卖,买家被称赞,卖家被诋毁,不公平地流传了千百年。是道德沦丧还是人性扭曲?”
“看来姑娘不喜欢张员外。”张妈尴尬地拿出另一幅画像,“陈老爷的堂弟如何?为人沉稳、疼爱孩子,镇守后山,统领三千万弓箭手。”
“比普通男子重两倍,自然稳沉,比我过世的爹更年长、又有两双儿女,能不疼爱孩子?至于那三千万弓箭手,怕是扎了人就丢枪器械、一命呜呼的蜜蜂。”英慈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位将螯刺大将军不是应该给女王蜂暖床榻么,吃饱撑着找什么女人?”
张妈咽了口唾沫,亮出最后一画像:“赵县令家侄子深受朝廷重视,曾……”
英慈终于停下脚:“先后错手杀死两任妻子,去年才被逮进监狱,的确可算被朝廷重视。前几日,他家人花了五十两银子将他保出来,他就迫不及待想娶杀第三任妻子?张妈你是觉得我话多了,该被剐?”
张妈结结巴巴:“这……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他痛改前非,不再随便杀人了,你看我去他家几趟,也只是……挨了两次巴掌。哎哟,我说三姑娘,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怎么那么多?”
英慈在粗布裙上擦了擦手,夺过张妈手里的画像。
“我从小就跟着爹娘做买卖,知道‘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自然会做些查验。倒是你收了我二姐银子,又去收这些歪瓜裂枣的银子,替他们说话,放到战场上可是双面细作,要杀头的。”
张妈又气又羞,伸长脖子,嘴硬地嚷嚷:“小姑娘怎么说话呢,难不成你要杀我头?来来来。”
“那倒不必,只要你退回二姐给的银子。”英慈冲她伸出手,掷地有声道,“她挣的那几个银钱,是替人抄书得的,可不是大风刮来,年纪轻轻眼都花了。”
“三姑娘你欺人太甚!”
“那我拿着这三幅画像去牙行说理去。不知牙行会长以为的‘门当户对’,和你以为的‘门当户对’是不是一回事,牙行准不准媒人跟女方要了银钱,又跟男方要,或者还跟无关的其他人要。”她卷起画像,作势要收起来。
“张妈,动作快些,你现在害我误了工,按照瓷器价格算,应多收你半两银子,若是再耽搁一刻钟,十两银子我也不敢收了。若是不能按时交出官窑订的龙凤瓷碗,我全家人头落地,找不到身子,只能排着队天天夜里找你哭咯。”
“你你你……”张妈差点没气晕,这才知道之前走掉的婆子为什么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地叫“活阎罗”。
怪不得男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英家三姑娘读了点书,说话虽然细声细气,字字却比碎瓷片还厉害,戳到人身上,那是能溅血三尺的。
张妈咬着牙从袖子里掏出银子,不舍地摸了几把,又狠心闭着眼多拿出半两银子,扔到英慈脚下。
“等着当老姑娘吧,你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明月坊马上就要成英非俊家的,看你到时候还嚣张什么!”
她抢回画像,逃也似地离开。
英慈捡起银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回到泥堆上,继续深深浅浅地踩着:“不劳你操心,明月坊有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化险为夷。”
话音刚落,伙计就大呼小叫着跑来,两只破了洞的泥鞋差点没飞到她脸上。
“三姑娘,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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