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千般缘万种果(2 / 2)
英慈眼泪终于掉下来,揉着脸哭得稀里哗啦:“可是我做的酒壶与爹做的不一样。”
爹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做事与做瓷一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最多只能控制自己,而更重要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得从一个‘缘’字。事有千般缘万种果,瓷、人……这些俗物,又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这话啊,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了。
冯夫人只是想养一个小的自己,但他与她完全不同,又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又怎么可能成为另一个冯夫人?
搞笑。
聂子元跟着英慈念着“呵呵呵”“哈哈哈”“呜呼哀哉”,也哭笑不得。
冯夫人被那嘲讽的声音刺激,尖叫一声,引来几名轿夫:“树上有山贼,想要袭击我们,快给我拿下!”
因为两人衣衫都深,轿夫们一时半会儿没发现人,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往树上爬,哪知道还没爬上去,就被英慈和聂子元当成脚蹬子,踩着跳了下来。
英慈主动拉自己的衣领,露出脸,接着又扯下聂子元的衣领。
冯睿智此时已经穿好衣裳,看清两人的面孔,眼里露出英慈看不懂的神色。
冯夫人冷笑着走到她面前,一把抓向她的肩膀:“毛头小子敢装鬼玩我?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英慈猛地咬住她的手背,直到冯夫人尖叫着收回手,才恍然惊醒:“啊,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吃臭猪蹄么?”
说罢转向聂子元:“怎么回事,你也在这里?”
聂子元不知道她还要怎样演下去,想笑但又不敢作声,只能配合:“是啊。为何如此呢?”
英慈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哦,我们刚刚在一起,忽然有一道黑影掠过,说什么让我们帮她传几句话,就请我们吃臭猪蹄。那道黑影说自己排行第七,不知道她的话传到没有。”
聂子元笑着摇扇子:“那就要问冯夫人了。”
冯夫人冷笑:“与我何干。”
“看来那黑影不是让我们传话给冯夫人呢,那我们找不到它真正想传的人,传不到消息可怎么办?那黑影会不会报复我们呀?”
英慈左看右看,佯装害怕地缩起身子,抱着胳膊一边抖,一边小声嘀咕。“聂子元你可有办法?那黑影好像说什么打死,让妾室怎么怎么来着……”
她看起来胆小甚微,却是小猫蹲作一团,故意迷惑敌人,暗地里准备掏爪子,攻其弱点呢。
聂子元脸上那抹虚情假意的笑,止不住变成真心:“找人还不简单,我们就让说书先生在各个茶楼讲,再找个印话本子的印了到处发。那人不管藏在哪里,都能看到。”
“高。”英慈佩服地冲聂子元伸出大拇指,这人能接住她的话,不错,“就这样做,反正你银子多,能造。”
冯夫人脸变得青黑,若不是聂子元在,她都想直接杀人了,好会儿才忍住心中怒火,勉强笑了两声,回到轿子里,指挥轿夫们把她抬走。
“看来你们是学业太紧,做了个噩梦,也罢,你们就当我是那黑影要传话之人吧,别再胡思乱想。”
冯睿智跟着冯夫人从英慈身边经过,迟疑地顿了顿脚步,侧过脸望向她,欲言又止,最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今日的事情,别对其他人说,否则……”
“唉唉唉知道了,我没那么无聊。人这辈子多短啊,干嘛把不喜欢的人和事挂嘴里、放心上。再见再见再也不见。”英慈似乎并没觉得自己在帮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把有些迷惑又有些失落的冯睿智赶走。
聂子元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你这样做有用吗?冯睿智那娘不是吃素的主,绝对不会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而冯睿智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压根不会领你的情。”
英慈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冯夫人就算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心中也会种下怀疑的种子,每次打冯睿智的时候,都会思考这是她的想法,还是被别的念头迷惑了。这就够了。事有千般缘万种果,我做了我能做的,管它结什么果都问心无愧。”
说罢笑嘻嘻地继续前行。
种子?
聂子元心跳漏了一拍。
邬陵似乎也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喜欢杜焕义”的种子。
让他没事就琢磨与她的关系。
除了姐姐和阿娘之外,他再没有亲近之人,也没想过信任谁,可是不知不觉,与她有了那么多第一次做的事——
在百凤楼被她拦住做交易,若不是小厮看到有人在船上动了手脚,怀疑是她所为,差点赴约落水。
视若仇敌,进入明德书院之后一次次针锋相对,却陡然发现她极讲义气,并非设计沉船逼迫他拿出檀木盒之辈。
知道她想赢“明德券”弥补舍友的损失,但被人坑了之后,忍不住出手。
见她被冯睿智撕扯衣衫,眼角微红,不知为何胸口发闷。
忘了不吃任何人给的食物,接过她烤熟的兔子。
不计较得失,在山长和教习面前维护她。
陪她做她想做的荒唐事,甚至刚刚笑得像个傻子。
此刻她每往前走一步,踩着碎石和落叶发出的细小声响,都在他心中踏出回音。
逐渐的疏远扩散出不舍和落寞的涟漪。
想到明天之后再也见不着,聂子元忍不住一声叹息。
既然思及她心绪就乱,断了也好。
因为他是不祥之人,不配拥有任何人的情,何必自扰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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