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阿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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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聂子元不知道自己在英慈面前暴露身份之后,该说些什么,但他没想过继续掩饰,琢磨着只要她开口问,他便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

  毕竟这个秘密压了他许多年,仿佛四面钉死的棺材,用逼仄的空间将他的身体挤碎,散发着腐臭闷湿的气息,叫他透不过气又死不了。

  可她什么都没问,还胡乱帮他找借口。

  看着她逃之夭夭的仓促背影,他的思绪飘回两人相见那个下雪天。

  那日其实是他的生日,阿姐买了油糍给他,但他哭着将它扔了。

  因为他知道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娘生病之后,就没了活干,三天两头,还要买药吃。

  家里揭不开锅了,阿姐便跟住在桥洞下的阿春走了,说去春花楼打杂。

  他虽然还小,但知道春花楼是怎样的地方——

  叫做爹的那个男人去过许多次,那里的姑娘就像她们身上穿的华美柔软的布匹,在人前肆意伸展,露出最有价值的部分,供金主挑挑拣拣。

  就算阿姐只是去打杂,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果不其然,那个下雪天,他去看阿姐,见她站在春花楼门口,漂亮的眼睛肿成桃子,颧骨上有淤青,嘴角破了个口子,血没完全止住。

  衣领上掉了一颗盘扣,露出的肩,雪般洁白,但缀了几点不知是什么的红印,边上还有一道长长的抓痕,以及好像是被打的青黑痕迹。

  聂子元咬住嘴唇,站在雪地里,手脚哆嗦。

  “来了?拿去吃吧。”阿姐将捂热的油糍塞他手里。

  油糍圆圆、暖暖、香香,对小孩子来说,是无上的诱惑。

  可此刻在聂子元眼里,却和故意绕过破棉袄、落在颈子里的雪一样,冰冷又残酷。

  他眼泪夺眶而出,上前抱住她的身子道:“阿姐。”

  阿姐被他碰到痛处,缩了下身子,哧溜地吸口气:“轻点,我刚被狗咬了。”

  一个穿了斗篷的姑娘从里面出来,闻声露出挤兑的笑容:“哟,李大官人知不知道你在背后叫他狗呀。”

  阿姐想捂住聂子元的耳朵,可已经迟了,另一名姑娘举起手,给了她一巴掌:“不要脸的小蹄子,跟春花醉姑娘抢人,还在背后嚼舌根子!”

  “谁不知道你就是故意装雏儿,装烈女啊!心里早巴不得跟人家睡了,从人家那里拿到好处呢!这不,多拿了二十两银子呢!”

  阿姐忍了几巴掌,但见对方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去扯聂子元的衣领,将她买的油糍扔地上,也怒了,与两个姑娘厮打在一起。

  按理说,她读过书,有许多话可以骂回去,但阿姐一个字都没说,像头发疯的狮子,抓扑、撕咬、踢踹……

  打得那两姑娘哭爹叫娘地跑了。

  阿姐终于找回嘴似的,冲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春花醉有什么了不起,往后我开个百凤楼,我叫百花醉。”

  末了,瞄到滚落在雪地里的油糍,赶紧捡起,用衣裳擦干,递到聂子元嘴边:“造孽哦,好在还能吃。”

  聂子元痛哭出声,把油糍从面前推开。

  阿姐疑惑道:“嫌脏?这是你最喜欢的油糍呢。”

  “油糍,油糍,你就知道油糍,我才不吃!”聂子元使出全身力气,把她推倒在雪地里,看着阿姐捡起的油糍再次掉进雪中,迟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跑掉,哪知自己不知不觉跑到卖油糍的摊子,与小英慈见了面。

  因为肚子太饿,他还是吃了英慈给的油糍,接了她解下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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