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赏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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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头隐约是淮瑾的声音。

  “今日的宴席我们都很满意,二哥还说膳厅里的摆设格外雅致,膳食更是不错,时下里时兴的吃食咱们府里的厨司都想着法子做了来,更有巧思在里头。这虽是他们办事得力,但却是你操持有功的结果,何罪之有?”

  张掌家又低了身子下去:“早上各处忙乱着,淑妃娘娘打从宫里下了赏赐过来,小的原本在前头作陪,略说了几句话,又陪了两盏茶。却不想府里头各处都乱了,不仅没有发现您书房的火盆没有燃,更没有发现几处耳房无人值守,若非朝华着意提醒,又自己燃了书房的火盆,恐怕郑王殿下与您到书房谈话的时候……都是小的办事不力,险些酿成过错,还请殿下责罚。”

  张松说着就要跪下去,淮瑾忙抬手:“张掌家何罪之有?既已都被化解,且结果是好的,在我看来你便是无罪。不过,”淮瑾略顿了顿,不经意问道:“你说火盆是朝华燃的?”

  张松点点头道:“是啊,刚刚烧炭的小厮家里来人说小厮烧退了明日可正常当值,早晨的火盆安排了顶替的人手。我刚刚趁着您还在陪客,特意去问了顶替的,才知道那人晨起忘了给书房加火盆。小的心里担心,又去月明处打听方知书房无事,那火盆正是朝华烧的。”

  张掌家又叹道:“朝华虽不足十三岁,但却能凭借几处端倪发现府内杂乱并及时提醒;虽不会烧火盆,却想法子在郑王殿下来之前将火盆点上,才致咱们不失礼数。实属机敏。”

  淮瑾听闻此事,面上有了些笑意:“我府初建不久,府中大小事务皆有赖于张掌家,但忙时难免分身乏术。经此一事后,想必张掌家必能吸取经验,妥善处理各类突发事务。但这次朝华功劳不小,先是发现火盆未烧,再来是发现府内杂乱有失礼数,且她都想办法化解了。有功得赏。”

  张掌家此时正瞥见朝华立于廊下,便招呼她进来道:“朝华,今日多亏了你,殿下赏罚分明正要予你赏赐,快说说看想要什么。”

  朝华原没想到今日晨起火盆之事竟有恩赏,她正踌躇,抬眼见三殿下朝她笑得和煦,便壮着胆子跪下道:“殿下恩典,奴婢便斗胆说了。奴婢现是奴籍,乃皇子府的私属奴婢。听当时卖奴婢的牙婆说,奴婢的身契是卖的死契,比之普通卖身奴婢价格更高也更难赎。但奴婢父母都是良籍,奴婢也并非是罪没奴婢,而是被卖,是以债权为奴,实非贱籍。若是……若是可以,奴婢斗胆请殿下赐奴婢一个恩典,将奴婢的身契改为活契,若有什么花费奴婢皆一力承担。

  “奴婢自进府之后,受众人照顾颇多。但与奴婢不同的是,府里的丫鬟小厮与管事娘子们,都是平民良籍,更有好些侍女是有品阶的女官。因此奴婢深感命若飘萍一无所依。奴婢曾悄悄打听过,私属奴婢的奴籍若是活契,有朝一日攒够了银子想法子为自己赎身,那好歹便算是平民了,也能为自己编个户籍,便不至于再被随意发卖。因此奴婢斗胆、恳请殿下成全。”

  说完朝华便磕了个头伏于地上等候回话,她赌淮瑾既能给解忧阁的娘子赎身,那给自己改活契想来并不像自己原先认为的那样难如登天。

  此举虽僭越,但朝华却是有意为之。她想知道究竟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为自己逆天改命。

  至于淮瑾能否答应,朝华最初就没有抱有期待。若是试探不成被罚,她也甘之如饴。

  只是久等不见淮瑾说话,朝华便知此事并不好办。她的手心已微微出汗,正打算向淮瑾告罪,却听得他道:“你可还记得当时卖你的牙婆是在何处与人交易?府内又是何人与牙婆买卖?”

  “回殿下,当时是在西市的永平坊,那儿比南市人少些,好些牙婆都在附近交易。府中是慈姑亲去买的,因是要给您买奴婢,自然是马虎不得。”

  “你先起身,此事我已记于心中,不日定给你一个答复。这样,你再另选赏赐,这件事情我会额外为你留意。”

  闻得此言,朝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步棋虽险,至少还是有所收获的。

  她又作出懊恼的样子来,懊恼自己刚刚说了糊涂话,找补道:“谢殿下恩典,其实今日之事都是奴婢份内该做的,刚刚说了糊涂话,殿下切莫挂在心上。至于赏赐,殿下便给奴婢多发一月月钱也就是了。”

  “好,张掌家,便给朝华多发两个月的月银,明日一早就叫账房将银钱送来。”

  张掌家忙不迭地应下之后就退出书房自去安排。

  这件事情能平稳度过,朝华实在是帮了不少的忙,两个月的月银对殿下、哪怕对张松来说都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朝华闻得此言又要跪下谢恩,却被淮瑾上前一步扶住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只是我却有话要和你说明白。”

  淮瑾引着朝华到几案边坐下,见她虽有些忧思,但目光清明,并无抑郁伤怀之像,方放下心来,道:“你帮了府里的忙,按理说我该赏赐你。但是身契一事我帮你乃自愿,并非是什么赏赐,所以我才说要额外给你月银作赏赐,你可明白?”

  朝华却有些懵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分别吗?左右都是要帮她改身契的,不论是赏赐还是什么,朝华都心存感激。

  但瞧着淮瑾倒像是十分认真的样子,朝华略思虑了一番,答道:“张掌家所说的事,朝华也只是尽份内之责,殿下因此给了奴婢赏银,奴婢很是高兴。但殿下应下了身契一事,于奴婢而言却是大忙。您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

  听她如此说,淮瑾便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并非要你感激我,我只是……”

  淮瑾此时却恨自己没有三寸不烂之舌,在喜欢的人面前竟如此笨嘴拙舌。又在心中暗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她的心病。

  他知道朝华身为贱籍必定寝食难安夜夜忧心,可又怕给她赎了身之后便不再愿意留在府中当差,因此淮瑾从没有主动提起过要帮她改身契一事。如今她提起了,正是给他提了个醒。

  买来的奴婢与宫里的宫女不同,若是自由身是可以选择雇主随意离去的,淮瑾原本担心朝华恢复自由身之后会想要离开皇子府另谋出路。

  但只片刻淮瑾便在心中打定主意,预备后日便去找柳信诚安排此事。

  比起她要离开,淮瑾更不忍看到她日日因为贱籍身份感到自卑、夜夜悬心,哪怕日后她要走淮瑾也甘心相送。云都就这么大,他早晚能俘获她的人和心,叫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淮瑾倾身上前扶住朝华道:“是我不察,没有注意到这竟是你的心病。此事我定放于心中,不日就为你办妥,你且安心。”

  朝华原想谢恩,但淮瑾总不叫她跪,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便道:“数日前答应殿下的络子快打完了,届时奴婢为殿下挂上,祈祷出入平安。”

  “好。”

  书房院子里,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春雪过后,正是满院东风,海棠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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