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风物志(五一开始正式更新)(课设太忙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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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在其中一封报告中,作者写道:「这个金属制成的小兽做工非常精良。很难想象他们如何将如此精密的运动模块缩小到这种地步。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它不依靠任何能源,而是仅靠风力驱动,就能栩栩如生地活动起来。但有一点尚不明确:这件器物的用途是什么?也许和小兽身上的铃铛有关?」

  我这位可怜的同行被工造司的奇技淫巧搞花了眼。实际上,他离正确答案已经很近了,那个「金属小兽」,就是一个「铃铛」。仙舟人把它挂在店门口充当门铃,或是挂在院子中当做装饰,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这种给器物增加华丽装饰(有时装饰甚至比器物本身更精密)的风俗,就是源自于仙舟「存古」的传统。从他们离开母星、探索宇宙、获得不死,到他们和外界广泛接触,对我们而言这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而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几代人的光景罢了。

  所以,那些早已失去了实际意义的旧时代风俗,也作为一种「共同记忆」传承到了今天。

  工造司尤为重视这种传统,这一点从他们所热衷的各种仪式中就能看出来。

  新生产线制造出第一个产品,要举行仪式;旧生产线制造出最后一个产品,也要举行仪式;新工坊落成,要举行仪式;旧工坊拆除,也要举行仪式…工造司可能并不信仰除了自己技术以外的任何事物,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各种仪式的热衷。

  而出于工造司的这种风俗习惯,即使是他们随手创造的小物件,也会精妙到不可思议。因此我想,为了更长远的利益,对工造司的技术进行进一步研究,是十分有必要的。

  玉兆

  无论在民间还是官方,「玉兆」都有着相当广泛的运用。

  我曾询问一位太卜司的前卜者:「所谓『大衍穷观阵』究竟是什么?」

  那位前卜者回答我:「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由无数『玉兆』连缀而成的阵法罢了。」

  「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句话在化外民耳中听来,大概是一种令人反感的炫耀吧。但我在仙舟上也算是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此人所言非虚。看看那些佩戴玉佩玉镯的仙舟人,他们身上华丽的玉石首饰其实就是民用型号的玉兆。

  而且据我观察,这些首饰外观的玉兆,拥有着不输给其他任何民用计算机的强大性能。

  我并非是研究计算机科学的专家,于是,我将几块玉兆寄给了博识学会精于此道的同行。不久后,那人回信道:「陶德,我只看到几块宝石,你说的计算机在哪里?」嗨,要是我能明白,我也不必麻烦他了。

  在一段时间调查之后,他为我揭示了玉兆的机密——从原理上来讲,玉兆是一种晶石计算机。

  如果你拆开一个玉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它也存在着半导体芯片相近的纹路,仙舟将这种技艺叫作「篆刻」。但即便纹路上刻录了能用的程序,但博识学会的同行始终检测不到类似电讯号传输的现象。

  我那位同行原话是这样说的:

  「我曾经见识过很多液体甚至气体的计算机,同样看不到任何计算机应有的结构,但却能发挥出极为强大的计算能力。可是,液体和气体计算机能够实现这样的性能,是因为液体和气体有着相对灵活的分子结构,可以按照需要即时地完成各种变换。而我并没有在玉兆的矿石结构上检验出类似的物理属性。它仿佛就是一块单纯的顽石,忽然被自然万物点化出了灵性。」

  尽管我的同行摩拳擦掌,还想着继续深入地拆解结构。但是,我有了新的灵感:既然我们没能在玉兆上找到任何提供运算能力的元件,这其实意味着,玉兆并不完整,还需要其他元件补全。

  这使得我产生了一个颇为疯狂的猜想(我发现自己很喜欢用「疯狂的猜想」这种说法)…玉兆本质上是一种量子通讯元件,整个仙舟联盟上数以千万计的玉兆之间存在着超距作用。那么,又是什么为玉兆提供了运算能力呢?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哺乳动物的大脑是宇宙中最完美的计算机之一。「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她大脑的强大运算能力也受限于那一块蛋白球中,无法逾越硬件的桎梏。

  可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千万颗大脑连接在一起,在亚空间中开辟出神经系统般复杂精致的信息通道,让万千的智慧与知识如汹涌的水脉般汇聚在一起,百川入海。而这万千颗大脑不仅意味着万千人脑中存放的信息,更意味着万千人的运算能力——那些思维活动曾是湖面上的涟漪,现在却成为了滔天巨浪,汹涌翻滚着的每一片水沫都蕴藏着数以亿计的神经突触释放电流、传递信息,观测、记录、运算……

  没错,在我的猜想中,仙舟借由玉兆将人与人直接相连。他们通过这样的手段观测着整个仙舟,记录每一个受造物,运算出此后的每一个瞬间,洞若观火。换言之,玉兆并不是一种晶石计算机,而是一种量子?生物计算机。

  博识学会相关专业领域的同行听完我的猜想后哈哈大笑,仿佛我是没有智力的爬虫。我倒是希望他可以更进一步查明这种技术的奥秘…如果量子?生物计算机能应用于博识学会,就能使整个庞大的学会变成一体的学者——足以觐见智识的星神。

  博识学会从来就主张「一切知识必须如货币般流通」,这必然是一种效率最高的实现方法。

  长生种,其一

  克利欧,见信安好:

  首先我声明,鄙人主动放弃以本文向克利欧学士索取任何稿酬的权利。

  好了,你就把这篇当成是一个老糊涂发泄挫败感的牢骚吧。在成行前,你反复问过我,为什么这把年纪还要接下这趟来「罗浮」的任务,我当时……很抱歉,我不记得当时怎么说的了。但我想我还是得郑重地答复你一下。

  我知道,学会差我们来此,是为了有利可图的学术交流,而不是为了听我们在报告里一遍遍复述仙舟的风景。但在「长生」这个关键问题上,我和我的前任们一样,迄今唯一的斩获就只是看看风景。

  我来「罗浮」已将近12个标准月了——按照仙舟人的星历,一年已逝。我不顾腰椎间盘突出参加了星槎海热闹的「海市庆典」;我在接渡使的引介下喝了「苏打豆汁」这种堪称文化遗产的东西(它被称为遗产不是没有理由的,想像一下一碗放了一百年的发酵饮料,嚯,在仙舟人的生命尺度里一百年也不算很久);我去丹鼎司接受「金针刺穴」的治疗,感觉年轻了二十岁,又能挨上几下家里老太婆的锅铲……

  在所有这些毫无意义的行动后,我应该像我失败的前任那样,提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有什么办法,将我这个骨质疏松、记忆力衰退、皮肤皱的像一张旧床单的老头,重新变回年轻时的状态,再让我痛痛快快活上一千年——就像你们仙舟人那样?」

  我没有问,是的,克利欧,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这就是我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写下这堆牢骚的原因。

  全宇宙的智慧生命都想活下去,永葆青春。我们一边为生命的苦难痛不欲生;一边扪心自问,机会来了咱们一定得活的更久一些。

  但若不借助科技,大部分灵长目智慧生命都会在短短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自然衰老、死去。除了少数种族——那些被称为「长生种」的人类亚种。

  受某位星神一时兴起的赐福(通常是药师),有些灵长目智慧生命跨越了死亡为血肉凡胎划定的界限。他们拥有漫长的寿命,繁衍成灾。更要命的是,他们侵略成性,肆意洗劫诸界资源,乃至改造其生态。你想必对这些民族熟悉的很,「丰饶之民」。

  关于丰饶之民,博识学会的研究项目不算少(就我所知,其中一些毫无人道可言,当然和丰饶民谈人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学士们的结论是相同的,「丰饶之民」的延命方法与其基因特征密切相关——生噬同类、输入异兽血液、成为集群生物的巢、又或者以冬眠和蜕鳞的方式修复身体……大部分丰饶民在唾手可得永生的同时,往往心智沦丧,形如恶兽(就算剑齿虎能星际旅行,他们造成的恐慌也不会比丰饶民更深)。学会就算寻得其中的秘密,也没法将之商业化——有钱人压根不会为不做人的长生疗法买单的!

  最后,学会把目光转向了更文明的长生种——仙舟联盟。同为长生种,他们却和丰饶之民互为死敌,鏖战不休。仙舟联盟看起来能理性沟通,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花点钱,向他们买来长生的秘密?

  哼,资源交换、政治斡旋、贸易战……能用的手段都完蛋了,只换来了定期的学术交流。学会依然不打算放弃,还把我们的这样的倒霉蛋源源不断地送上仙舟。学术交流?拜托,我们就差在脑袋上写上「间谍」两个字了。仙舟人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意图?难道他们会在街边拉家常时,一不小心说漏嘴?难不成管理学派的大师们都是白痴?

  克利欧,真抱歉,发了那么多牢骚,也许我才是那个白痴。我明知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不再是当年为你上课的那个中年人——我老了,我的关节不再听使唤,里面长出了一蓬铁蒺藜,每当我从椅子上起身时就要诅咒这个宇宙。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科技无论如何进步,关节炎却永远没法治疗呢?我真后悔拒绝了公司提供的赛博化医保方案,那时候的我太骄傲了,总觉得自己和衰老无缘。

  但我错了,我希望能在咽气之前有所发现。

  你的老师,陶德·雷奥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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