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这些人把他钉在耻辱柱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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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牧归心如生铁,言辞决绝。

  “老奴这就去办。”声才了却,那人终于才拖开了笨重的步子。他偷摸着舒了一口气,仿佛方才迈出的那步是自己好不容易逃脱了。

  随着沉闷的门轴转声,那老仆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声也慢慢地远去。自那时起,“齐长风”便从未在府中听到过这样的走路声,后来他也曾暗地里打听了问,只是众人都说王府从未用过瘸脚的家奴。

  生逢乱世,命如草芥,时间的车轮只会肆意碾过蝼蚁,尸骨荡存,永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而能够书写历史的,都是行走在刀尖之人,他们投剑为笔,复以鲜血着染墨,锋回字转,句句都是成王败寇。世人仰息于霸者,谁又会关心天地之大,蝼蚁几何?

  遥记当年,誉王名满天下,是何等荣光。而今,一朝势去,竟落个阖府覆没、身死密牢的下场,而亲手种下恶果的却是素里往来甚切的手足同胞!恶人誓要将他钉在耻辱柱上,受万世唾弃,纵使身后,仍不能转圜!

  “齐长风”紧闭着眼,顿时只觉满心被人拉扯着,一阵阵灼痛感铺天盖地而来,在脏腑里横冲直撞,忽而又倏地窜到喉间,使他既不能吞咽,又难以吐露,只得活生生地这般强撑着。“噗!”,不知过了多久,他真切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如同帛裂般干脆的撕扯声,随即,一口浓腥的鲜血自他口中喷溅而出!

  他感觉整个人都被这阵痛给撕碎了!

  “风儿?”齐牧归急促的呼吸拥上来,将“齐长风”笼住,就如同大山般将他压得愈发严实:“风儿?!风儿?!”

  “我不是!”

  “齐长风”挣扎着坐起身,几乎拼尽了浑身的气力,他漆黑的眸中滚动着泪,泛白的唇边反复地跳着同一句话——“我不是齐长风!”

  “我不是齐长风!”

  黑暗中,他鲤鱼打挺似的起身,笔直的背脊像一把倒插入鞘的剑,正中夜的未央。案台之上的残烛早已燃尽,墨红的血泪如同一块半干的痂,无言地守着不肯愈合的过往,环顾周身,是无边无际的暗。

  那日叶御史宴上的种种,犹如随风潜入的雨,似笑而非地敲打着一颗惊梦的心。他止不住地自问:我是谁?

  那个死在洛河兵变的反贼之子,齐熠然,或是被偷梁换柱、取而代之的齐家次子,齐长风?抑或是长生阁少主,墨白?

  这些名头都是他,细数二十余载,一桩一件,处心算计,皆出自他手笔,一阴一阳,尽数是他所谋。然而,在诸多虚名之下,他的盔甲扎进血肉中,盘根错节,肆意生长,早已辨不出本我。

  “齐长风……”

  他默默地合上眼,心中盘旋着这个背负了二十一年的名字。齐长风。

  数日了,御史府事变尘埃落定。无人问津那年洛水之畔,被白山宗带走的那个孩子,真正的齐长风,如今身在何处;时隔数十载,大京旧案终得洗冤,可屠戮手足,构陷忠良,按律应当示众问斩,但齐牧归到头来只担个暴毙的身后之名;皇恩圣明,自知现下的“齐长风”乃是当年誉王遗孤,却偏要颁旨授意,开府赐宅,坐实他齐王府第二子的名头。

  是了,皇家颜面之大,如金钟铁罩,上能蔽天,下能遮地,一切平静得仿佛在走它原本的轨迹:齐牧归薨逝后,长子齐城携妻驻守钦州,领旨奉命治理水患,不同于第二子齐长风在外开府赐宅,第三子齐知行因着尚未成家之故,仍滞守齐王府邸。

  世事无常,大京城的风起又云涌,终究是淹没了昔日辉煌的齐王府,一如席卷当年的誉王满门。历史的长轮,从未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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