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光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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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日顾田宝夫妇安排好一切,星夜离开蛇山下老屋。

  他们没有去投梨洲郦姑的娘家,也没有去投百花谷秦家,而是要去投顾田宝祖居的旧地。

  这还真是一般人所想不到的。

  因为顾家落户蛇山下已有好几百年,一直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回迁呢?

  但大难临头的顾田宝,恰恰就是要寻找这么一处思维的“盲区”。

  他觉得身处绝境之时,去认祖归宗,投靠累世以前的血地,不亚于格斗中使出的一招“回马枪”。

  回投壶中的燕落村,他觉得至少有以下三个好处:

  一是出人意料,安全。

  二是能找到根基和血脉,会得到认同。

  三是有归宿感。某一天如果还是被发现了,能叶落归根,与祖先长眠在一起,也就死而瞑目了。

  急中生智的顾田宝,当时将这个想法在郦姑耳边一说,郦姑连连点头赞同。

  他们本来夜幕降临就想出发,但怕前面有日军的哨卡,所以等到夜半才悄悄动身。

  星光下,顾田宝推着独轮车循着壶溪向着大山一路向南,妻子在前面用绳子拉着车子。

  这独轮车上,满载着生活必需品。

  最底下绑的是装了粮食的麻袋,再上面是被褥和衣服,最上面压着些木炭。

  锄头和麦叶枪则与车的两只手柄缚在一起,以备紧急防身之需。

  车驾下面贴身的抽屉里,则备了一些火柴、火药和菜籽、麦籽、谷籽等。

  车脊左右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里面放着锅碗瓢盆等器具。

  可以说,这车子推到哪,他顾田宝一家就能生活到哪。

  壶溪在身边“哗啦哗啦”地流淌。

  正是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人睡了,鸡栖了,连狗都叫累了进了梦乡。

  周围只有两个人迅捷的脚步声和独轮车轮胎在地面碾出的“沙沙”声。

  听着清亮的溪水声,顾田宝默默地想,自己的祖先,当年或许就是在这样的溪声中从山里头出来的,坐在竹筏或木排上,身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山货,有木材、柴禾,有一捆捆的毛纸、宣纸、元书纸、黄烧纸,以及药材、木耳、笋干等土特产。

  祖先是商人,靠经销这些山货过日子。

  有一天,祖先的筏子在湍急的水流中失控,被冲到了蛇山下的岸边搁浅,数日无法动身,于是就地销售随身所带的商品。

  慢慢的,与当地人熟了,也觉得这地方有山水柴米之利,便买地建房,定居下来。

  他这番去,竟然是逆祖先足迹而动,溯溪而上去寻根。

  那里虽是祖宗发祥之地,但早已举目无亲。好在他们身上带着一本家传的宗谱,可以靠它找到自己对应的族人。

  这个举动当然具有一定的冒险性,但他们想好了,万一无法认祖归宗,他们就搭个茅棚住到野山上去,好歹能够活命,总比提心吊胆呆在蛇山下等死要强一万倍。

  即便如此,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是格外小心,尽量避开村庄,走田间的通道。

  过横溪村,快到永王时,听路人讲,前面大路上有日本鬼子的岗哨,便折向东边的山脚,傍山沿着小路走。

  爷爷和父亲在世时,经常跟他讲各样的故事,其中就有湘西的赶尸场景:前面一人摇着铃铛,后面一人敲着桐锣,中间是一群以笠覆面的僵尸。

  据说这样的队伍经过村庄时,连狗都不敢叫。

  他小时听了这故事怕得要命,睡觉时头钻在被窝里,连屋顶都不敢看,耳边仿佛还响着那阴彻彻的铜锣声。

  今夜亡命之际,却巴不得自己就是一支赶尸队,具有同样的慑服万物让人退避三舍的影响力。

  夫妇俩一鼓作气,过了永王山脚的前山坞。

  快到荞麦岭时,为了避开溪东这条进山的主路,他们找了处水浅的地方,小心地过了壶溪溪滩,到了溪西的仓头地界。而看那仓头村的屋舍,已经远在身后。

  顾田宝这下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再往南去,前面的这段山路,外人是很少知道的,只要走完几里山道,就是古城村了。

  古城再往上,人烟会更加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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