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莲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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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液体顺着脸颊滴滴滑落,容止水彻底愣在当场。

  沧容的情绪一向很是稳定,说话虽总是没什么声调,听起来平平无奇,却也待他始终温和。

  而如今的沧容,却如同见了仇人似的,恨不能将对方喝血吞肉。

  容止水的眼睛仿佛进了沙子,酸涩无比,他看着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的晏天痕,又禁不住想起那个笑骂由人恣意张扬替他出头的少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用力卡住似的。

  “老祖宗,你为何要这般对待他?”容止水难受地望着沧容问道。

  沧容将容止水用藤条绑了个结实,把他拎起来,扔到狂鸟羽毛厚重的背部,道:“不为什么,只是看他不顺眼罢了。你离开幽山之塚以后,便再也不必回来了。你且告诉容族后人,不必再守幽山之塚,也不必再守已经枯萎的建木,容族的使命,至此结束了。”

  不等容止水明白其中深意,狂鸟便扑楞着翅膀像是逃命似的飞快朝着空中飞去。

  晏天痕听到沧容说:“你是否也想知道我为何这般待你?可我现在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你不妨自己来寻找答案,在此之前,我绝不会动手杀你,可你若是自己撑不住,死了,那也别怪罪到我头上。”

  说完,沧容提起晏天痕的衣领,风驰电掣般地将他走了。

  阿白和琥珀在后面狂奔,飞身而起一左一右地咬住了晏天痕的裤脚,险些被狂风给吹到地上。

  沧容见状,也懒得理会,这两只灵虎倒是忠心护主地很,只是,也不知日后是否还会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能将耳膜给吹裂的风停了下来。

  晏天痕被沧容扔到了地上,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头,便看到一座巍峨的城池立在眼前。

  绵延数万里的城墙宛若一条长龙般矗立在山脊上,不知是何等材质铸成的坚硬城门两侧,站满了全副武装威武不凡的城门卫兵。

  在往上看,“幽都”两个大字深深刻在城头。

  这是上古时期的字迹。

  晏天痕顿时有些迷茫。

  他的怀中忽然多了两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晏天痕低头一看,竟是阿白和琥珀。

  晏天痕看着这两只境界跌落到幼崽期的小团子,心中一酸,愧疚地说道:“早知道便不让你们与我契约了,是我害了你们。”

  阿白伸出舌头在晏天痕脸上舔了几下,一不小心碰到了晏天痕脸颊上的伤口,惹得晏天痕倒吸口凉气。

  阿白的紫色眼珠子一下子湿润了,嗷嗷呜呜地叫着,把脑袋拼命地朝晏天痕的怀中拱。

  琥珀给阿白舔着毛,嗓子里面也发出了愤怒又难过的低吟。

  晏天痕将两只虎崽子抱起来,望着幽都,道:“这座城池,看起来不像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进城可好?”

  阿白将爪子扒在晏天痕的肩膀上,点了点脑袋。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警觉地打量着晏天痕,问道:“你这是从哪里逃荒过来的难民?”

  晏天痕禁不住苦笑,他一看自己的身体,处处都是脏灰烂泥,脸上也爬满了血污,倒是当真像是从别处一路逃难来的。

  晏天痕说:“这位大哥,我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歹人,被抢了不说,还受到追杀,好不容易才甩开了那些歹人,你可否行行好,放我进城?”

  这士兵狐疑地看着晏天痕,旁边另一位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士兵,道:“让他进去吧。”

  “可是……”

  “多谢这位大哥!”晏天痕勉强地抬起唇角一笑,却又牵扯到了伤口,他禁不住倒吸口凉气,连忙低头朝里面走去。

  刚走没几步,晏天痕便听到“嘭”地一声城门闭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晏天痕猛一回头,只见那个放他进来的士兵,抽出剑对着他道:“将他拿下!”

  晏天痕:“!!!”

  有句脏话老子今天一定要讲!

  …………………………

  “今日感觉如何?”男子随意的披着一件样式简单的法袍,来到建木之下的一处回廊上,看着整盘腿悬浮于半空轻阖双眸捏着法诀的美人。

  蔺玄之缓缓睁开眼睛,从上面落到地上,道:“比昨日好一些。”

  男子笑了笑,道:“要不要去见一见沧容?”

  蔺玄之说:“沧容?之前你不是说,他已经陨落了么。”

  墨绿色的眸子带了几分暗淡,莲华淡淡说道:“虽是陨落,却也仍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沧容乃是容族的族长,是第一位灵帝,他即便是死,也终将在守护那株建木。”

  蔺玄之见他哀伤,便道:“他守了建木多久,你便守了他多久,莲华,你替他做的这些,他从来都不知道,也再不会知道,你可觉得值得?”

  莲华轻笑了一声,拨弄了一下淡金色的长发,别有风华。

  “当然不值得啊,沧容这个人啊,他心中只有建木,哪怕口口声声说要与我长相厮守,但建木陨落,他还不是想都不想,便丢下了我,陪着建木同生共死去了?”

  莲华静静看着蔺玄之,自嘲地一笑,道:“我也就替他再守这几年了,你已经回来,幽都要不了多少年,便会彻底消失,这里面被困了数万年之久的百姓,都会重入轮回,不必终生困在这出不去的牢笼中。幽山之塚会迎来新的守木人,我也可以安心地离开。”

  他容貌很是年轻,嗓子却因太久不曾开口说话而带着沙哑,眼眸之中,也是历经千秋万载的沧桑。

  他并非沧容,而是替沧容守在这幽山之塚不得好生也不得好死的可怜人罢了。

  蔺玄之道:“你以前并非这样的人,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你便改了性子。”

  莲华叹息,道:“你这一觉,睡得太久了,沧海桑田都不知道变了多少次——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吧,他一向与你交好,视你为知己,若是见到你去看他,定然会高兴的。”

  蔺玄之道:“好。”

  这是一座皇宫,也可以说,这里只是一处面积很大的府邸。

  建木的位置,便在这府邸的最深处。

  转了不知多少个弯,甚至走过了几处森林,在一片碧水环绕,天色空灵的幽静之地,蔺玄之远远看到一株被笼罩在透明水晶柱之中的建木。

  建木浑身都是焦黑的色泽,枝叶枯萎,原本能够通天的树,如今竟是从半截断裂,零零散散的枯枝围着它落了一地,堆积成了小山,从蔺玄之的脚边朝着建木的主干蔓延,越堆越高,宛若一片树冢。

  而在建木的主干上,则是盘旋着一个人身蛇尾的男子,他一看便知不是凡人,虽一条手臂便与蔺玄之一般大小,但却与建木的尺寸很是契合相配。

  银色的尾巴紧紧地缠绕着枯萎的树干,他的身子挡在建木前面,做出了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他双眸安详地闭着,一双手掐着法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宝相庄严。

  若是细细分辨,则能看出那是一个聚灵的禁咒。

  男子不着寸缕的上身线条分明,银色的长发从身前垂落,逶迤一地。

  这是一幅摄人心魂的画面。

  莲华看着男子的脸,淡淡说道:“那时候我正在与他准备举办结侣大典。我在成侣台上等他出现,等了很久,他总算出现了,然而他却突然告诉我,他要去找羲和,怕是不能与我结侣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他。”

  “当我再寻到他的时候,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饶是过了千年万载,蔺玄之也仍是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他说:“羲和在做自断根系这个决定之前,只告诉了我,我本打算在他拖住血柏、自断根系之后,再做尽一切扫尾之事。羲和生怕沧容知道他的打算后,便会不顾一切地来守他。没想到,最终沧容仍是知道了。”

  “他原本不该知道的。”莲华的眸子逐渐冰冷,道:“我后来,询问过他身边的抱剑童子,才知道原来在结侣大典开始之前,幽山灵毓的一抹分魂寻到了他,告诉他羲和准备舍身殒命,与他同归于尽。”

  莲华曾不止一次地在想,若是当年的幽山灵毓,不曾将建木陨落的消息告知沧容,那他是否就不会一无所有,在这不见天日的幽都,寂寞地度过千年万载。

  他恨极了幽山灵毓。

  “幽山灵毓。”蔺玄之轻声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眸子看向那株通体像是在流血、凝结了不知多少血乳的魔柏。

  血柏的名字,便是幽山灵毓。

  这是上古神魔大战时期,最让人头疼、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位魔尊。

  他很强,强大到就连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剑尊长生,都只能与他勉强打个平手,若非羲和用半生修为,将幽山灵毓强硬地困在灵气最为浓郁的普罗山,就连蔺玄之也无法肯定他究竟是否能将幽山灵毓一击毙命。

  只是没想到,幽山灵毓在几乎被封印之时,还生出了分出一魂去挑衅沧容的心思。

  这可真是……坏透了。

  不过,幽山灵毓一直都这般坏心眼,否则也绝对说不出“看到你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这样的话。

  “幽山灵毓应当庆幸他已经死得彻底了。”莲华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隔空抚摸着那水晶一般的护盾,道:“魔无轮回,死了便是死了,然他留下的血柏,倒是个好东西,这其中蕴藏的灵气,供养了一整个被封印的幽都,若不是血柏的残存,恐怕如今的我,也早已和那些人一样,成了这幽都中的活死人。”

  血柏乳乃是血柏的精粹所在,除了后世之人常说的能够祛除血锈之外,还能够入丹炼器。

  血柏不知活了多少年岁,虽是魔物,却也一样是被雀灵之中的天地间最纯正的灵气所蕴养长大,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血柏残存的灵气,依然在为这座幽都提供养分。

  蔺玄之望着那株血柏,道:“我要取一些血柏乳。”

  莲华道:“取这东西做什么?”

  蔺玄之道:“我来这里的契机,本就是为了寻血柏乳来给阿痕的本命宝剑清除血锈。”

  莲华暗中挑起了一边的唇角,说:“素来冷心冷情,不为外物所动的剑尊,竟是如今也尝到了情滋味,这些话,可当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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