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他害怕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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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天痕倏然愣住了,一双眼睛几乎脱框,心脏雷鸣,手脚冰凉。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因为我!”

  “怎会不可能?道祖多年前便已经算到,长生此生有一大劫难,而他的劫,就是你。”

  “你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沧容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想这世上唯一能够证明你不曾犯下罪恶、为九界做出如此牺牲的证据,也不复存在,所以才留下了这抹意念。”

  “若你做出决定,自是可以将这抹意念,也悉数抹杀。”

  “只是这天地之间,将再无任何人知晓你的累世功德。”

  “幽山灵毓,千年万载,留下的具是骂名。”

  “你可要想清楚。”

  说完之后,沧容便缄默不言。

  这是他留下的一缕意念,那些被书写在卷轴上的字,也正是他的意念所化,一旦意念消散,那些字也将不复存在。

  留下来?

  还是抹杀?

  晏天痕垂下眸子,里面具是风起云涌的波涛。

  他难道不希望有人能够帮他沉冤昭雪、去浊扬清吗?他难道不希望有人在他混混沌沌走投无路也要劈开一条路艰难独行的时候,帮他一把,哪怕仅仅是给他提起一盏灯吗?

  他当然希望,在那九界最为黑暗的一百年岁月里,他日日夜夜做梦都在期待着有人能够给他一只手。

  然而没有这个人。

  从来都没有。

  他的师尊算计他,他最爱的师兄,也不要他。

  他按照道祖所期待的那样,蒙骗了世人,蒙骗了真正利欲熏心之人,亲手将自己的性命葬送,也还了九界万年太平。

  他牺牲的太多了。

  但牺牲的却不仅仅是他——长生、沧容、羲和、莲华……还有那些在神魔大战中倾宗门之力,最终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宗派,以及这些宗派中的无名弟子。

  牺牲的人太多了。

  可无辜的人更多。

  “我只想让过去彻底埋葬。”良久之后,晏天痕抬起了头,定定望着沧容,嗓子略显沙哑,道:“在我希望有人能够给我救赎的时候,却无一人应答,如今,我也不稀罕那些人假惺惺地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对我而言,幽山灵毓的一生结束了,便是彻底结束了,谁都没资格再提起。”

  “你便舍得让长生永生永世都蒙在鼓里么?”沧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晏天痕却是一笑,道:“蒙在鼓里,有什么不好?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做的一切都不曾违背灵宗训诫,他必然会难过自责,尤其是……”

  尤其是如今,他与蔺玄之的关系,已经非同寻常。

  他当然害怕一旦蔺玄之发现他就是那个毁天灭地无法无天的幽山灵毓后,便将他抛弃,也害怕纵然蔺玄之仍然愿意接受他,两人也回不到最初毫无隔阂的美好。

  但相比于被抛弃,晏天痕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他最怕他因无法忍受这些痛苦,以至于终究还是将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悉数告诉蔺玄之——

  看,我那一世过得多惨,你们不懂我,我吃的委屈都成了海,半生颠沛流离,孤独寂寞,被天下所不容,最终还是被你一刀捅死的。

  你杀了最爱你的人。

  你杀了你最爱的人。

  晏天痕都不敢想,蔺玄之知情之后,又该如何接受这个真相。

  他总是见不得蔺玄之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所以他怎么敢提,怎么敢说?

  他宁愿背负着骂名,也不愿让真相有浮出水面呈现在蔺玄之面前的机会。

  他宁可将曾为幽山灵毓的身份,隐瞒蔺玄之一辈子。

  “我的师兄,我欠他太多,即便是用我一生来还,都还不清。”晏天痕眸色暗淡几分,道:“我不要他心有挂碍,我要他心静天清地不受前尘所累,终有一日得以功德圆满,立地飞升,所以,请你——我恳请你,不要说。”

  沧容终究是幽幽叹了口气,道:“说你倔强,你还当真是倔强到底,可真相就是真相,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可这些所谓的真相,本就不该存于世间,沧容,你也许知道我修煞和灭世,乃是情非得已,但有更多的事情你却根本一无所知——我手染鲜血是事实,我修了煞也是事实,无辜之人死于我手,我屠灭道宗十二门,更是事实,还有我对大师兄所做过的很多龌龊之事,我也无颜提起。”

  说到这里,晏天痕掐紧了拳头,那些连他想想都觉得无法呼吸的凤台往事,那些违背意愿、让长生饱受屈辱折磨的肌肤相亲,一笔一笔,都是亏欠,都是无论如何都偿还不了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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