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出逃(二)(2 / 2)
郁如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体内体外的疼痛让她难受得睡不着觉,另一方面,白天家里人的话总是在她耳边徘徊,她越想越觉得难过。今天她醒了一天,但她一直在装睡,没跟家里人说一句话。
她一直以来想要回的家,对于她的回归却是喜半参忧。家人欣喜于她侥幸捡回了半条命回到了家里,但现实的残酷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郁如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眼睛又流下了泪水。
病房里亮着一盏小灯,勉强能让人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只是有些昏暗,需要努力辨认。
这样模糊的环境让郁如忽然想起了殷识几,他的身体被辛苦的劳作压弯,因长期没吃到有营养的东西,他十分瘦弱。他总是佝偻着身子,以一副低眉顺眼的卑微模样劳碌,就在这样昏暗的厨房里忙活,一个人,操持着十几个人的饭,做得好,做不好都要被打。
这一切,在黑暗中显得更为清晰,憧憬时她才会有的颤栗,在此刻剧烈得天崩地裂。即便是被打了,殷识几还惦记着她,给她偷偷留饭,送给她吃,简直就是搭上了半条命给她开小灶。
人若无寄托,双腿就断了,不能往前走了。在曲折的悲欢频繁转换之间,郁如悠然转醒,她突然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好像还进入了另一种痛苦,她为什么不直接就在黑工厂待着,跟殷识几死到一起。
至少至少,这个二爸对她是真的很好,每天都用自己的性命作赌让她活着,把她当做自己此生的唯一。而她的亲生父母并没有把她当做唯一,他们还有郁来能作为他们的依靠。虽说她与殷识几之间的羁绊因死去的狗娃产生,可最后一刻,殷识几也告诉她了,她不是狗娃,他知道的。狗娃是狗娃,她是她,狗娃早就死了,她还没死。
这么看,他们之间已经构建起了亲情的枢纽吧?不因为早就死了的狗娃,不因为她带有狗娃的影子,只因这段不期而遇的缘分。
郁如盯着天花板无声哭了很久,冰凉的泪珠,顺着她的鼻梁、眼角,无声地流向嘴唇,流到耳朵里、脖子里、纱布里。哭到后面,她双目刺痛干涩,哭不出来了。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会,然后慢慢转着脑袋往窗户所在的方向看去。
窗户拉上了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窗帘很薄,月光透过帘子照了进来,一道浅蓝色的光束成于地面,像一条水晶柱,边缘濡湿绵软。
她的目光顺着地面上的那团亮光往上攀缘,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道光束是一个天梯,可以横跨千里带她回到殷识几身边。她的目光在“天梯”上流连忘返,势必要在上面找出一个破绽好让她登梯。
片刻,她好像还真找到了一个能钻进去的口子,她的目光沿着“天梯”一直往上爬,爬到窗口。
在那里,她看到一双比划小兔子的手,那双手粗粝无比,积满了陈年旧伤。郁如心下一喜,挣扎着起身下床。她站不起来,双脚一挨到地上就跪了下去,尝试了好几遍都没办法起身,于是,她选择爬着过去。
在她隔壁床睡着的妇女自住院以来一直睡不好,一条腿吊着让她翻不了身,睡得着实难受,搞得她心里头不舒坦,很浅眠。这会,她一听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醒了。睁眼一看,就见郁如跪在桌上扒拉窗户,那架势,妥妥要跳楼。
她们这可是三十楼啊,要是掉下去,尸体估计都见不着。妇女慌了,赶忙去叫睡在一旁折叠床上的女儿,“阿美,美,快醒来,那个小孩要跳楼啊!你快点把她抱下来。”
她的女儿阿美这些日子为了她所劳甚多,睡得很沉,被她叫醒了还迷迷糊糊不知情况,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妈,干嘛啊?”
妇女夸张地挥舞自己的手臂,指向窗户,“美,你看啊窗户那里,那小孩是不是要跳楼?你快点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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