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棉里暗隐针(2 / 2)
成国公府出了一个叛国贼江沧已经让他们很是难堪了,怎么可能再把江似锦迎进门。虽然叛变的是江似锦的丈夫,可是在世人眼里夫妇一体,黄展鹏叛变就等于是江似锦叛变。
江似锦纵有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这也正是瞿惊鸿当年为何会发疯的原因,她的父亲和丈夫同为卖国贼,她所感受到的那些指责与恶意,将她生生逼疯了。
成国公虽然一直有心让江渊这个世子在府里立威,但是他也清楚儿子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了。江渊此前屡次去看望江沧,成国公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倘若如今他再把江似锦迎进门,事情一旦传出去,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成国公把江渊关了起来,还帮他在吏部告了病假。可江渊自幼就一身反骨,他徒手打坏了窗户,几次翻窗逃走想去寻找姐姐,可每次都被成国公的人堵住了,竟连府门都没出去。
直到江似锦的死讯被江沧送到成国公府,江渊才得以被放了出来。
他从马车上走下,刚在江府的门前站定,便见两扇门大开着,上面贴了白纸。由于江沧身份特殊,素日里没有人同他往来,而江似锦又是叛臣之妻,自然也没有人来看她。
元宝把江渊迎了进去,江渊问他都有谁来过,元宝只道,除了米糕铺的曹娘子一大早悄悄过来磕了头烧了纸,再无其他人来过了。
江渊的心一瞬间便凉透了。
江似锦无疑是被朝代更迭的洪流裹挟而去的人。洪流席卷起泥沙,万千泥沙中的一粒沙落到了人的身上,就成了一座大山,最终,大山又变成了坟冢,埋葬掉过往。
无人能幸免于难,无人能独善其身。
江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灵堂前,膝盖一沉,重重地跪了下去。他给姐姐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如雨下。
江沧立在一旁,沉默了片刻,便上前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又冲一旁的黄谆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见过二舅舅。
可江渊是成国公府的人,黄谆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和母亲是怎么被成国公府赶出来的。他只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冷着脸象征性地揖了一礼,连声“舅舅”都没叫,便又重新跪了回去。
江沧见状,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未再强求什么,只冲江渊道:
“谆哥儿刚没了母亲,有什么礼数不周之处,你别往心里去。他的怨气显然是冲着成国公府的,并不是冲着你。你能来吊唁,便和成国公府的人不同。谆哥儿早慧,是个小大人,你今日能来,他日后会感恩的。”
江渊看向兄长,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江沧自始至终都是相信他,理解他的。
就像他也一直相信江沧,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叛国的。
不多时,瞿惊云从道观回来了。
如今,她每日清晨和傍晚都会去一趟道观,对外说是去给姐姐祈福,希望她的精神能早日恢复,实则是去观望那棵许愿树上有没有系成三个死扣、写着“盼君归来”的红丝带,如果有,她便会去后院的水潭取走新的谍报。
今日又有新的谍报送来,可她一进大门,就看到江渊也来了。
瞿惊云见状,便上前行了一礼,客气道:
“世子爷过来了。”
江渊微微点了点头,抬袖还礼道:
“这几日有劳惊云姑娘了。”
瞿惊鸿神志不清,这几日治丧,多是瞿惊云帮着江沧打理一切。
瞿惊云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抬眼看了看江沧,便道:
“姐夫,姐姐用的药该煎上了,我想去厨房给孩子们做些点心,不如你替我过去看着那煎药的丫鬟。她一个人我不放心,误了火候可就不好了!”
一旁的江渊见状,连忙很有眼色地说:
“大哥且去忙着,我在灵前看着孩子们。”
“好,那我去去就来!”
江沧拍了拍江渊的手臂,便跟着瞿惊云走到后院,待到无人处,瞿惊云才摸出谍报,递到江沧的手上:
“姐夫,这是雪雁今早送来道观的,戎狄七皇子其实已经抵京了。”
江沧接过谍报,仔细看了看,很快便将其揉成一团,丢到了院子里给江似锦做法事用的火盆里。
瞿惊云在一旁轻声感叹道:
“咱们此前还想通知雪雁,请她与苍鹰在城中留意着生人,防止戎狄七皇子使诈。只是没想到这个七皇子竟然碰巧让雪雁他们给撞上了!还好姐夫料事如神,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那古墓的地道,就算七皇子突然到访,也不会让他看出端倪!”
原来,江沧早就对戎狄七皇子起了疑心,七皇子在写给他的书信中非常客气,看不出丝毫的疏远。可是戎狄没有拿到那本细作花名册,怎么可能会无条件地这么相信他这个汉臣。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沧怀疑,就算戎狄七皇子跟他有些情分,对他依然抱有信任,但那个戎狄老皇帝也一定会在背后出谋划策,让七皇子先试探一番,不要贸然相信曾经的汉臣。
在戎狄七皇子温顺的表面之下,想必还隐藏着戎狄老皇帝的“毒针”。
江似锦病危那晚,江沧带黄谆去曹静和那里时,便有一辆可疑的马车与他的马车擦肩而过,那时他便有了预感。
只是,江沧还没有来得及去通知雪雁和苍鹰,他们就已经意外地帮他捕捉到了七皇子的踪迹。这突如其来的默契倒是让整日提心吊胆的瞿惊云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江沧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沉声道:
“七皇子是不会提前到访的,他还要在我跟前装成一个尊师重道的好人。”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满院的白绸,双手倒背在身后,惆怅地说:
“看来,长姐的丧礼是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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