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毒谋计中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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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滔滔,不舍昼夜。

  河水载着客船远去,船上的百姓们依然热议着郑州府的战事。每当客船停靠在一处渡口,旅客们上下,船总要多停泊一会儿。这个时候,总会有旅客们下船打听郑州府的最新战况,时刻关注着家人的安危。

  这些消息的来源,往往来自各州衙张贴公示的邸报。

  邸报在前朝又称作条报、杂报,是朝廷专门用于传知朝政的文书。

  大周初建时,各郡在故都长安都设有办事处,该办事处名曰“邸”,派地方官员常驻。他们的任务就是在皇帝和各郡长官之间做联络工作,定期把官方文书和朝廷大事等有关政治的情报写在绢帛上,由信使骑快马传送到各郡。

  然而,邸报传至北方,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当百姓们打听到最新的邸报时,郑州府的战况往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可即便如此,百姓们依然会急切地打听邸报的消息。

  尽管渡口管事的人已经再三答复,最新的邸报还没送到,他们现在看到的消息可能还是在上一个渡口看到的,但百姓们仍旧不停地追问,生怕听到战事扩大、家园沦陷的噩耗。

  然而,这些百姓们并不知道,他们最害怕的戎狄人,其实就在这艘船上,就是他们身边的某个谁。

  曹静和与黄谆发现那位手指上有疤痕的“老者”后,并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目前黄谆只在那“老者”身边发现了叶库的其中一个侍从,可是曹静和从永济坊上船前,唐玉送来的最新谍报上明明写着玉器店里只有三个伙计,后院也只有一个。

  倘若叶库仅在汴京留下四个人,那这艘船上应该有他的不少人才对。

  这些人都埋伏在哪,是否会偷袭他们,曹静和暂时无法判断。

  所以,她决定先想办法暗中盯着那个“老者”,看看都有谁偷偷接近他,他的人又都埋伏在哪里,等把这一切摸清楚之后,再下手也不迟。之后,她和黄谆就一直在暗暗排查着叶库的人。

  如今,皇上想用戎狄三皇子和七皇子做人质,来威胁戎狄王庭停战议和,签订盟约。这就意味着曹静和不仅要在叶库回到北地前截住他,还得抓活的。

  黄谆告诉曹静和,叶库是个对手下不怎么好的人,他极有可能只留下贴身的心腹在身边,而其他随从可能都被丢在票价最便宜的下层船舱了。

  “娘子,我去下层船舱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面熟的人。”

  “不急。”

  曹静和拉了拉黄谆的衣袖,带着他往回走:

  “谆哥儿,这会儿都到了用膳的时候了,下层船舱的百姓们穷苦,绝不会舍得花银子去船上的膳堂吃饭,他们多半只是啃些自己带的干粮。你这个时候不用膳,却过去看着他们挤在一起吃吃喝喝,只会愈发显得你不正常,难免让人起疑。”

  “也是……”

  黄谆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娘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沉住气不少打粮食。你得记住,抓叶库这种活泥鳅,需得一击即中,倘若一次不成,必定打草惊蛇,日后再难抓住他不说,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自命难保!”

  黄谆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乐于听取长辈的建议,从不自以为是,见曹静和这样说,他也不禁想起舅舅江沧从前对他的叮嘱:

  “舅舅也曾跟我说,谍者最忌心急,每当我们觉得离成功只一步之遥时,都得静下心来复盘一遍来龙去脉,以免疏忽大意,酿成恶果。”

  只是,黄谆一提起还在圈禁中的江沧,就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悲痛中。他沉默了片刻,才复又抬起头来说:

  “娘子,咱们如今远行,也不知道舅舅怎么样了。虽说有国舅爷护着他,可是日日刑讯,舅舅少说也得受些皮肉之苦,长此以往,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天日啊!”

  曹静和的心里自然也十分关心江沧,但是大人看事情总会比孩子多想一层,她抬袖按住黄谆的肩膀,浅笑道:

  “傻孩子,如今受些皮肉之苦,堵住悠悠众口,总好过日日被百姓们追着喊打喊杀!更何况,如今是皇上有心要保江大哥,这才假装下旨刑讯,以此审问叶库的下落。咱们如今还没抓住叶库,汴京那边自然还有理由保住江大哥的性命。”

  “可我……可我就是不想让舅舅受苦!舅舅都已经受了那么多委屈了,为何还要再受皮肉之苦!我舅舅曾经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曹静和见黄谆的眼眶红红的,便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人在距离岸边很远的河道上终日终夜地航行时,难免会心理失衡,产生莫名的恐慌感,开始胡思乱想。若是回乡的路上还会好些,可是离乡的路上只会把这种忧思无限放大。这也正是百姓们为何频频打听郑州府战况的原因。

  中原人,总是安土重迁的,落叶尚知归根,此时,故土情结随着漂浮不定的波浪,在这个不怎么出远门的少年心中蔓延开来。

  身经百战的曹静和一眼便看出了少年的心思,遂安抚道:

  “你舅舅不会有事的!国舅爷对他动刑,无外乎是做做样子给那些叫嚷的百姓们看,你以为那些百姓真的那么闲,日日都去江府门口堵着?谁家不是一地鸡毛?谁家不是一堆琐事?关起门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百姓们顶多吵吵几日,看看热闹,解了气也便各忙各的了。”

  只要他们不围在江府门口,贺怀君顶多让人拎着刑具进去走个过场,没准儿还会在江沧那躲个懒,喝个茶,摸个鱼。江沧此刻的处境应该不会太糟才对。

  黄谆听懂了曹静和的意思,很快就豁然开朗起来,笑着说:

  “曹娘子,还是你思虑周到!跟你一起出门真好!”

  “那是自然!你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然而,看着年少的黄谆,曹静和的心里却陷入了另一番担忧——她方才没忍心告诉黄谆,江沧最让人担心的并不是被圈禁受刑,而是在他们将叶库押解回京后,如果那本细作花名册还未送达京城,皇上就再也没有理由不杀江沧了。

  曹静和强装镇定却忧心忡忡地领着黄谆回到三层的包间里,此时,新鲜的饭菜已陆陆续续上桌。

  每到一处渡口,曹守拙都会派手下去码头边买些新鲜的当地小吃,或是购置些瓜果蔬菜、鱼虾肉蛋,以便在自己的“私家灶台”上烹饪。

  因城中的摊贩需要大老远地把这些东西挑到码头来售卖,价钱也自然是水涨船高。但对于曹守拙这种有钱人来说,自然是吃好玩好绝不受罪,再贵也能买得起。

  见曹静和领着黄谆走了进来,曹守拙连忙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缝,殷勤地冲曹静和说:

  “你瞧瞧,来得正是时候!都是从码头刚买来的新鲜小吃,还热乎着呢!”

  说完,曹守拙便想往曹静和身边拱,谁知,与曹静和并肩走进来的黄谆却一屁股坐在了曹静和跟曹守拙的中间,看着满桌的美食,睁大了眼睛,道:

  “哇——!曹老爷,有钱真是不一样啊!那么多好吃的!”

  曹守拙却戳了戳黄谆的脑袋,无奈道:

  “小哥儿,你坐那边,我要和我闺女坐一起!”

  谁知,未等黄谆开口,曹静和便道:

  “谆哥儿凭什么不能与我坐在一处?您若想挨着我,您自己换到这边不就行了?”

  曹守拙闻言,只得讪讪地搓了搓大胖手,笑着说:

  “好好好,爹听你的!”

  曹守拙自觉地坐到了曹静和的另一边,卷起了竹帘。窗外一江碧水,清波微漾,正午的日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散落在绒布上的珍珠,又似坠落在人间的星子。远处的岸边绿柳成荫,花团锦簇,一派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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