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远诗:十三行噩梦(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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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行:旧人〉

  「灵界,青泽」

  坐落于灵界东北侧的巍峨之山,乃是狐灵世代生存之地,唤作青泽。

  守山的白狐慵懒的卧在山门旁,抬眼认清了造访者:“许久不见。”

  照宜停下脚步,微笑着和白狐打招呼:“嗯,好久不见。不过吾今天不找你。”

  白狐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身后显眼的九条尾巴:“他在后殿。”

  照宜得了消息便抄小路溜到后殿。她很熟悉这条路,当年他们一行六人偷溜下山时,可没少走。

  后殿是青泽执政者的住所。现在的执政者是个小家伙,也就没让上一任执政者搬走。殿后的银杏林,她猜自己能在那儿找到某个人。

  踱步至银杏林深处,世界也空旷了几分,只有孤零零的两座墓碑立在中央,不远处设了石桌,桌上酒盏微热,似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怎不给吾也斟一杯?”照宜在左边的墓碑旁放下精心编织的花环,而给右边的,是一只纸折蝴蝶。

  男人不舍得从石桌上抬起头,随手把面前的酒盏推给刚坐下的照宜。

  “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你剩下的,师哥?”照宜摸过一杯空盏,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哼……凤城的事,还不够你忙的?”胡承瑞努力地撑着脑袋,防止自己再睡过去。

  “忙里偷闲,这不就来找你聊天了。山下碰见了谨思,他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那你来的不巧,”胡承瑞顺手夺回自己的酒,仰头饮尽,“我刚梦见她。”

  照宜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模样,居然还有些心疼。提起酒壶,边倒着酒边说着:“她没说什么?”

  “她说……要是某人再来劝我,就把她赶下山去。”胡承瑞嘴角带笑,不知的人怕是真觉得这是梦里的话。

  “谁信你,她才不会这么对吾,”照宜抬手和他碰杯,满脸不屑地再饮一杯,“吾倒觉得,她是来和你咬耳朵的。”

  “比如,和你细数当年在青泽圣殿的事。”照宜漫不经心的引出前来的目的。

  自从风筱筱告诉她循环的真相,照宜决定从第十六次循环入手。能改变循环的只有外人,而能让风筱筱放弃干预循环的人,照宜想不出第二个。

  胡承瑞明了她的意思,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也有几百年了。他未曾与人分享过,也无人知晓循环之事。就连他也非亲历者,只是曾经在圣殿里看见了上一次循环里的自己。

  “你还真是……手眼通天。”胡承瑞默默叹息,他真的不想再踏入这些纷争。

  “吾没有让你帮我的意思,吾只想知道上一次循环里,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胡承瑞把酒盏放回酒杯旁,“那个我只是告诉她,请她相信我们,相信每一个微小的改变。”

  照宜还是无法想象风筱筱在那次循环里看见的未来,但她能从胡承瑞的话里感受到那时候风筱筱的绝望。因为是莫比乌斯环,所以破灭之后又是新生。当她再次回到起点,遇到熟悉的友人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这一次他们仍然无法改变那个未来,她是不是又会回到最初?

  胡承瑞被她问得精神了不少,看着愁眉苦脸的照宜,抢过她手里的酒盏放回原处,惹得照宜一脸不快。

  “你不如去问问她,这两次循环里的区别。每个变化都值得推敲,不是吗?”

  “也是,信息确实太少……等等,你!”照宜反应过来时,胡承瑞已经起身离开。

  “等少弦熟悉了如何执政,我会让他下山。你也不常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哎,怎么反而被套话了。照宜本不打算把风筱筱就是风浅末的事告诉他,这下好了……希望不会给现在的风筱筱带去麻烦。

  “哎……”趁着没人,照宜唤出引魂灯缓步坐到左边的墓碑前,她伸手抚上刻字:

  『喻既白之墓』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引魂灯轻轻的摇晃着,里面微薄的魂灵似乎刚睡醒。

  “我放了阿珏一条生路,却被魇利用造成混乱;而现在,我收了他的孩子做义子对付他;放任他们把万象森罗和无辜的人类融合;成立无梦眠和魇分庭抗礼……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一场循环。”

  一缕魂灵从引魂灯里钻出,轻飘飘地靠在她肩上,如同安慰。

  “我已经做了太多无法挽回的事。”

  魂灵抬头,疑惑的盯着她的脸,直到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穿透它的身体。

  “……和失去你一样。”

  它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语言能力。它只是一只被困在引魂灯里的魂灵。

  “但如果是你,一定能坚持下去吧。”

  “就当是,为我们这些笨蛋赎罪。”

  微风拂过,花环上的花瓣被带走了几瓣。墓碑依旧挺立在原地,泪水早已蒸发,这里静谧而美丽,埋葬着谁的过去和幻梦?

  〈十一行:灵柩〉

  「混沌时间,未知地点」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干涸的海川、肆虐的尘暴、奔逃的人群、小山般高的骨堆和嘶吼哀嚎的灵魂……

  『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已不再是秘密的循环……噢,是我,是我把秘密告诉了她……是我亲手杀死了照宜……

  『你想回头吗?』

  我不知道。别再问我了……如果你就是创造循环的神明,求求你去找别的人,去找别的救世主……我已经失去一切了。

  我仰着头,寻找空中神明的遗迹,任由雨水侵蚀我残破不堪的灵魂。我该去哪?

  “筱筱……”

  他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眼眶里偷跑的泪珠混进他手心里的血色。

  “别哭……不漂亮了都……”

  当然比不上这漫天的残阳美丽。我稍稍回神,握住他早已瘦削的手腕。他也要死了,死在黢黑怪物的利爪下,死在纷乱的末日,死在我冰冷的怀里。

  『你还相信循环的意义吗?』

  这只是无力的祷言。

  “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们一直相信你……一如从前……”

  这是爱人的遗言。

  还有谁能阻止末日?至少现在,只剩我了。

  我应该相信他们。就像照宜因为相信我而选择死亡,就像承瑞因为相信我而死守到最后。

  我早已离不开他们。

  世界的最后一个寂夜,我靠着青泽圣殿里的灵柩,捋顺她的黑发,整理好她的衣襟,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我的挚友,我的殿下。快醒来吧,这苍白无力的世界,还需要你。

  『这是新的起点:凤城继承者在青泽圣殿的灵柩里醒来,而她的挚友风浅末——失踪。』

  「现实时间,灵界黑夜」

  「青泽圣殿」

  胡承瑞靠着灵柩,轻叩着覆盖它的冰层。灵柩里没有什么救世主,有的只是他挚爱的躯壳。

  门外传来少年清澈的声音:“父亲,今年的计划我已经提前完成了。”

  被打扰了二人世界的胡承瑞也不恼,他出门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好,你明天就去凤城,记得把里面的东西带上。”

  少年疑惑着被胡承瑞推进圣殿,他转身注视着父亲离开的背影:“父亲今天,心情不错?”

  无人应答,少年知道父亲的脾性,只能先去看看圣殿。灵柩上不知何时停着一只金粉色的蝴蝶,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清他扑朔的蝶翅,宁静而优雅。

  〈十二行:烤鱼〉

  「未知时间」

  「灵界,云螭边界,海岸」

  “这都是第一百七十四版通缉令了吧?”张贴通缉令的云螭将士默默吐槽着。

  “找死吗,可别被将军大人听到了!”旁边的士兵戳了戳对方。

  “真是的,咱们云螭通缉潮汐遗民也有一百年了吧?也没见抓到过谁。那可是神制造的灾难,他们就算再命硬也抗不过吧?”

  “谁知道呢。快别说了,将军来了!”

  风珏路过时正好听完了将士们的闲言,他瞥了眼通缉令上对潮汐不清不楚的描述,眼神晦暗。

  云螭的龙族就是这样,妄自尊大、排斥外族。哪怕有一半的龙族血脉,在云螭都是低劣的存在。他们崇尚纯血,比之幽冥更甚。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母是被云螭赶走才流落凤城后,风珏无数次徘徊在云螭边界的海岸,也因此看见了更多的外族被捉拿、驱赶。

  “一群疯子。”风珏压低了斗笠,沉默的沿着海岸离开。

  据说这片海域曾是潮汐和白龙争夺云螭控制权的地方,潮汐落败之后便被白龙接管成了这副模样。

  日暮西山,风珏捉了几只被海浪冲上岸的鱼虾填肚子。本想着吃饱喝足睡一觉,奈何林子里面的视线太过灼热。

  风珏插了只烤鱼递到旁边:“给你的。”

  过了有一会,一双小手快速抢走了他手中的烤鱼。风珏回头时,烤鱼刚好躲进不远处的石头后面。这没什么,风珏轻轻地摇头继续着自己的晚餐。

  第二天,第三天……第八天,少年偷偷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他这几天的烤鱼供应商似乎来晚了。

  风尘仆仆的风珏依旧把烤鱼叉好放在一旁,但这次他没有多余的烤鱼给自己。少年终于按捺不住,蹑手蹑脚的坐在烤鱼面前,偏着头打量着他。

  “你今天不吃饭吗?”

  风珏有些诧异,但也只是浅浅的笑着,他看起来有些疲累:“不想吃。”

  少年凝视着秀色可餐的烤鱼,下定决心把烤鱼递到风珏面前。风珏被他这举动逗笑,轻揉着他灰扑扑的头顶:“这是给你的。”

  “你吃一半。”少年义正言辞的把烤鱼凑到风珏嘴边。实在拗不过他,两个人最终一人一半瓜分了烤鱼。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风珏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少年只是普通的流浪者。

  “谢谢你,”少年埋下头,咕哝着,“八天前的那只烤鱼,是我今年吃过的第一顿饭。”

  “……你平常吃什么?”

  “喝水。”少年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岸,“我在水里就能活,但会很饿。”

  风珏盯着升起的篝火得出了结论:“你就是他们要找的潮汐遗民。”

  少年垂下头,他有些害怕风珏会出卖他:“嗯……你好像也和他们关系不好,总是避着他们的士兵。”

  原来这两天跟踪自己的是这个小孩,风珏叹了口气,害得他还以为是被云螭发现了什么。

  见风珏不说话,少年有些慌张的接着说:“我可以跟着你吗?”

  “我不收小孩。”

  “我不是小孩。”

  风珏摇摇头,只是静静的望着篝火发呆。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活着。我们潮汐只要有水就能活,但一直呆在水里很难成长,我应当不是小孩子的。”

  少年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到处张贴通缉令,我不敢上来。海底是黑色的,很冷。我只是偶尔上岸找点吃的。”

  “有灵痕吗?”风珏突然发问,少年愣了下,解开自己的领口,右肩上留着淡淡的金色鳞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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