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李公公丧命三爷慌 1(2 / 2)
容川怯怯地说:“还真是,我到现在还是怕看那些血呼啦的东西。哎,日后,我做内科吧,做不了外科。”
嘉略拍拍他的肩膀,说:“内科清闲,外科太累,体力活,说实话,我觉得跟我爹给牲口看病,是一个意思。”说完这话,嘉略起身到二楼住院部去。此时病人的情况平稳一些,已经被搬到二楼住院部。
除了吃饭,嘉略对这位伤者是寸步不离,他要全程 参与病人的康复过程。美玉给病人换药时,总是劝嘉略注意休息,嘉略也总是笑笑说:“没事儿,美玉姐,好不容易赶上一个重病号,机会难得。”
美玉拍拍他的头,说:“幸好这病人没有家属,不然你这话被人听了去,还得跟你起急。”
嘉略嘿嘿笑起来:“姐姐说的事。我口无遮拦了。所谓医者父母心,此刻,小弟应该眉头紧锁,痛彻心扉,再默默地留下两滴眼泪。”
美玉往外走,她被嘉略的话逗得笑起来,出门时扭头看着嘉略,说:“嘉柔有你这样的弟弟,多好。”
心中不免感怀的美玉下楼去,楼梯上也不免顺着嘉柔,想起了三爷。正想着,只见三爷从医馆大厅门口处走进来,他老远见着了美玉,挥手招呼她。
“美玉,嘉略呢?”三爷问。
“楼上看着病人呢。”美玉说。
“哦,那我先上去找他,有事儿,等办完了,我来找你。”三爷这是真心话,虽然他急着找嘉略,要跟他商量继续在九国医馆寻找龙首的大计,但一见到美玉,他就只想粘着她。
美玉瞧出三爷的不舍,她怎么忍心让三爷着急,便赶忙说:“嗯,别急,我等着您。”
伯驾正好路过,他向三爷和美玉点头示意。美玉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也黯然神伤起来。三爷看出美玉的失落,又见四下无人,快速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美玉惊慌不已,心说怎么能在医馆大厅做这事儿。她瞪大眼睛看着三爷,说不出话。
三爷贴到她耳畔说:“我就是特想你。”说罢起身往楼上去,他想着赶快跟嘉略交代好事情,便下楼找美玉。他是真的很想她,今日能趁机把这话说出来,心里敞亮极了。
二楼的住院部,三爷挨着个把病房看了个遍,终于在最里面的房间,找到嘉略。他走进去,对嘉略说:“那事儿还得接着弄。”
嘉略没抬眼看三爷,他双手戳着腮帮子,盯着病人,问:“什么事儿啊三叔。”
三爷好奇地走近他,俯下身,问:“什么病人,这么上心?”
嘉略看了一眼三爷,然后用手指着躺在床上的伤者,说:“瞧,开颅手术,我做的。”
三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然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嘉略嘿嘿笑着说:“不,其实不是我做的,是巴斯德院长和伯驾一起做的,我是助理,但我是巴斯德钦点的助理,全程参与手术,三叔,这次手术,让我彻底爱上了医学,我一定 能成为一名好大夫!”
三爷已经听不到嘉略在说什么。他直起身,死死盯着床上的病人,呼吸急促,腿发软。好半天,三爷努力平稳心境,低沉着声音问: “这人是谁?”
嘉略的长篇大论被三爷打断,他不得不停止自我夸赞,耸耸肩说:“别提了,送他来的人把他放下就走了,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巴斯德院长是冒着风险给做的手术。”
三爷知道自己的紧张,很可能会让 嘉略会看出些什么。他对耸着肩膀的嘉略说:“跟谁学的?耸什么肩。别学那些没用的。”
嘉略被三爷突如其来的责备弄得不知所措,他急忙站好,不再动。
三爷扭头看回李公公,他躺在白色床单和白色薄被之间,呼吸匀称却微弱,脸色蜡黄,头上抱着白色纱布,整个头肿的有两个大。
深吸一口气,三爷故作轻松地问:“这么重的伤,这人什么时候能醒?你不是要在这儿等他醒过来吧。”
“这才几天,早呢。我是想看看他术后这几天的变化,学习学习。”嘉略嘿嘿笑着。
“这是被人袭击么?怎么会伤地这么重?”三爷说。
“三叔,告诉您,您别说出去,他是个阉人。”嘉略偷笑着。
“你确认他是阉人?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三爷仔细辨认他肿胀的面部,但还是足以确认,是李公公没错。为了弄清前因,他低沉着声音向嘉略打探起来。
“确认是阉人,我们第一件事儿就是脱光,检查哪里还有没有别的伤。送进来的日子是七天前,我已经整整七天没离开医馆了。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管他能熬几天,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几天。”嘉略一屁股坐下,打起哈欠。
“报了官没?”三爷继续追问。
“这我不知道。”嘉略习惯性地盯着伤者,仔细观察他的微小变化。
“没有。”巴斯德从门口进来,“嘉略,伯驾找你辅助急诊手术。”巴斯德支开嘉略。
嘉略见巴院长亲自吩咐,赶紧起身点头哈腰地下楼去。
巴斯德关上门,还没回过身来,三爷已经忍不住开口:“院长,这是怎么回事?”
“他受了严重的外伤,头部受到重击。送他过来的是一对夫妻,把他放下就走了。”巴斯德说。
巴斯德所说的一对夫妻,提醒了三爷。他低头不语,琢磨着立马到圆明园东北门的客栈里,找他们去。三爷起身要走,巴斯德说:“您认识他么?”
三爷说:“不认识。”
巴斯德说:“我都认识,您怎么会不认识。他是那瀛台病人的贴身太监。“
三爷被巴斯德的话噎得哑口无言,他点头说:“嗯,认识。”
“认识不认识都没关系,只是现在,您最好留在这里,以防不测。”巴斯德在门外听到了嘉略和三爷的对话,他察言观色,看出三爷与此人,与此事,必有关联。虽然三爷否认,但巴斯德还是要提醒三爷,要小心行事。
这是三爷一直在想,也一直不愿承认的事。他只觉得李公公伤得这么重,命在旦夕,但无论如何,这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伤他的人,也不会来上自己。可巴斯德的话,让三爷不得不面对他不想承认的:此刻,他林老三,应该也在加害者的清单上了。
“没想到你与瀛台,不仅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巴斯德说。
“这事儿,只有您自己知道吧。”三爷低沉着声音问。
“伯驾与我两次进入瀛台,是他先认出来的。”巴斯德说。
“不愧是眼科大夫。”三爷冷笑着。
“三爷放心,伯驾很有分寸。这件事,我们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巴斯德向三爷保证着,不想他因此更为慌张。
“院长,我得赶紧出去一趟。”三爷觉得不尽早找到那对夫妻,怕是就此就再也找不到了。宁可冒险出去,也得问个究竟。
巴斯德看出三爷的紧张,说:“让我的伙计驾车带你去。别自己骑马走了。”
燕子湖伙计载着三爷到了圆明园东北门,三爷坐在车里,远远的见着客店关了门,心里“哎呦”一声!他知道此时不能再露面,便让燕子湖伙直接计折返百望山。
车行至山脚,三爷下车刚刚站稳,只见一块巨石滚过来,他几个并步躲开,巨石还是把车撞翻了。
燕子湖伙计说:“昨日下了雨,山石松动。”
三爷看着那块巨大的时候,不言语。他不认为这是昨日下了雨那么简单。他一边往医馆里走,一边想:算起来,李公公是来大后仓找我那天,受了伤。下手这么狠,这是冲着命去的。夫妇俩送他过来就走了,又关了店门,又是为何呢?
走进医馆,经过大厅,三爷想起来要去找美玉,可眼下这么多破事儿,心乱如麻的,便决定上楼去,去守着李公公。
李公公病房里,巴斯德还在,正与嘉略商量着什么。见三爷回来,巴斯德又一次支开嘉略,然后对面露囧相的三爷说:“其实,自从你们拿走了那一箱东西,我就总担心会有事发生。”
三爷坐在李公公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抹了一把脸,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儿。”
巴斯德没接三爷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起来: “起初这儿是一处民房,有几位欧洲来的隐士居住。后来才派我这样的医生过来。那箱宝贝一直被以最高机密传承和掩藏。”
“隐士?”三爷问。
“100年前法国大革命,前辈们往东逃难,他们穿越欧亚大陆逃到大清来。在张家口有一处落脚地,后来东交民巷把部分隐士迁来百望山做医馆。首任院长发现了那箱子,从未动用一文,并嘱咐后人:妥善安置,等主人来拿。我知道您是肯定要拿走些什么的,只要把那宝物换出来,帮您有个交代。”
三爷抬起头,看着巴斯德,很想问他龙首在哪儿。但眼前的李公公,又让三爷畏惧。他不知道是金银惹了麻烦,还是龙首惹了麻烦。总之金银也好,龙首也罢,他都不想再提了。
“对了,医馆最近打算修一道水系,引雨水灌溉和饮用。不如您就留在百望山,帮忙监管工程。”巴斯德是希望三爷能留在山里,已保周全。
“疗养院呢?不修了?”三爷问。
“他们知道我一直在故意拖延,便把我挪开,应该是打算让新来的人修吧。”巴斯德说。“您现在不要离开医馆,我刚刚提到的法国大革命,那可是动荡的100年,从1789开始,政客们粉墨登场,没几个有好下场。但凡沾了宫廷的边儿,自然就是在刀剑儿上行走。法兰西如此,中国也一样。李公公已经能割伤自己,您就先忍忍,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三爷领会了巴斯德的意思,他知道李公公的下场,很有可能也会是自己的下场。若自己依旧要继续去落实什么,还是得找到那对夫妇才行。三爷低头想着。
“三爷。”巴斯德看三爷又走了神,招呼他。
“院长,他什么时候能醒?”三爷问。
“别抱太大希望吧。”巴斯德说。
三爷听了这话,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李公公,说“我在这儿守着吧。”
夜里,嘉略来巡房,三爷抓着他,问起来。
“他的伤情,你仔细跟我说。”
嘉略看出这其中有事儿,却不敢问什么,只平静地回复道:“推测着,是从正面直接砸下去的。前头顶肿了一个大包,外部没流血,血都在里头。开了颅把血块取出来。看看能不能醒,醒了看看能不能说话,这都不确定。”
“有什么能确定的?”着急上火的三爷,冲着嘉略发脾气。
“三叔,您认识他?”嘉略怯怯地问,他的胳膊被三爷抓得生疼。
“嘉略!”三爷欲言又止,“你,你之前说过啥,还记得么?”
嘉略反应很快,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爷听后,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好。若有一天我也像这样躺在这儿,你能否继续找。”
这话证实了自己的推测,嘉略单膝跪地,拱手作揖道:“三叔,我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告诉我,要找的是什么?”嘉略紧跟着问。
三爷被嘉略的话,引得呵呵笑起来。他说:“哎,你和我一样,也不知道找的到底是什么?”三爷边笑,边拍自己大腿。
嘉略被三叔笑的莫名其妙,他没听懂三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好继续问:“三叔,那我们找的到底是什么?”
三爷看着单膝跪地的嘉略,俯身扶起他,说:“龙首,圆明园海晏堂的那枚龙首。”
嘉略紧紧抓住三爷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重复道:“龙首?”
三爷用力攥住他的肩膀,那肩膀还没长肉,是薄薄的一把瘦骨头。“就在医馆里!”
“在医馆里?!”嘉略问。
“对!”三爷点头。
“三叔,龙首怎么会在医馆?!巴斯德院长是好人啊。”嘉略皱起眉头。
“与此无关!”三爷不知如何跟嘉略解释这其中千回百转的来龙去脉。
“嘉略,日后你若发现任何眉目,就。”三爷说到一半,不如如何继续下去。
“就怎么样?我要交给谁呢?”嘉略问。
三爷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嘉略和沉睡不醒的李公公,说:“一定得想办法让他醒过来,不然,找到龙首都都不知道要交给谁!”
嘉略不假思索地回复道:“三叔,让他醒过来,那可比找到龙首还难啊!”
三爷摇头摆手,说:“你们既然可以给病人插根管子,喂水喂食,就再想想办法,叫醒他!”
“他现在只能算是还有口气儿,拔了管子,人马上就没。”嘉略没考虑三爷的心情,实话实说着。
手足无措的三爷又一次陷入沉默,后面的任务如何完成?他们会不会对自己下手?自己是被这样打成重伤?还是被痛快地直接干掉?总之,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们是否还能找到龙首?找到了龙首交给谁?
他就这样眼都不眨地,坐了一宿。思前想后,他只推断出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人为了拿箱宝贝要灭了几个办差事儿的口;要么是那一头儿的人要阻止他们找到龙首。
“你回去休息吧嘉略,我守着。”三爷边说边躺进为陪护家属准备的小床上。
夏末的百望山夜里有些凉,甚至得披上一层被子。三爷先是出透了一身汗,汗落了,就开始打哆嗦。天蒙蒙亮,美玉来查房,见三爷在那里打哆嗦,从隔壁病房拿来一条被子,披在他肩上。三爷抬眼看是美玉,紧绷的神经瞬松懈下来,他坐起来,一把拉住她,把自己的头埋进她的腰间,把眼泪摸到那白色的护理服上。
美玉说:“昨儿您没来找我,我就知道出事儿了。后半晌我到二楼好几趟,见你和院长,和嘉略一直说着什么,就没进来打扰。”
三爷把头使劲往美玉腰间钻,双臂紧紧抱着美玉。一言不发。
美玉接着说:“就打上回您让我留观那对夫妻,我这心里就一直吊着。”
三爷用了一把劲,把美玉抱得更紧,“我对不住你。”此时,三爷的泪印湿了美玉的白色护理服。他对自己在美玉面前的绷不住感到难为情,也为自己能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释放感到安慰。此刻,三爷用崩塌的泪腺向自己证明,他是如此地深爱着美玉,这个能让自己放下所有防备的知心人。
美玉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三爷坚定的拥抱下,不管曾经如何的不满,不管未来是如何的不确定,此刻的美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原谅他。
“三爷,您这是哪儿的话。没有您对不住我,只有我对不住您。”美玉心疼地轻轻地说,生怕惊扰了她像孩子一样脆弱的爱人。
“求你别离开我。”这是美玉曾对三爷说过的话,今天从三爷的嘴里说了出来。
“不离开、不离开、不离开。我听到一句话,爱你的人终将不会离开你,即使她有一百个理由要离开,她也会找一个理由坚持下去。”这是伯驾对美玉说过的,美玉从听到的那一刻,便想讲给三爷听。她为今天能有这样的机缘说出来感到欣慰,也为那个更爱她的伯驾神伤。
他们二人就这么搂着好一会儿,天更亮了,阳光渐渐映射进来。三爷也终于从混沌中,清醒。他接过美玉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让自己活过来。
“三爷有什么好说不好说的,您随意。我左右都是陪着您的。”美玉由衷地说出这些暖心的话。
三爷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人要能醒,我就能活。”
美玉眼含热泪抬头看着三爷,“那我就让他醒!”,她同时在心里对三爷默念:我是那样爱着你!
男女间的真情,才是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能么?嘉略说他伤的很重。”三爷疑惑地问。
“我给他包扎的,他头骨比别人的厚一倍,挨了至少七下,换别人早就粉碎了,他这也只是裂开伤。内里的淤血散了,就能醒。”美玉很是严肃地解释,像也在说服自己,因为伤者必须得醒过来,只有他好了,自己的三爷才能活。
三爷盯着美玉,瞧着她认真的样子,感谢她为了完成自己的要求,在内心深处立下的决心。
美玉被三爷的目光盯得心乱,便绕过他走到病床前,轻手轻脚地帮李公公换纱布。“您在这儿也没用,回去睡会儿吧。”美玉边干边对三爷说。
三爷不想离开李公公,更舍不得美玉。他站着没动。
美玉说:“怕麻烦,就到我屋里睡去。”
三爷走近美玉,把她拉到跟前,搂着她的腰,把自己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美玉含泪而笑,说:“现在不想去,那就夜里去休息。”
善良的美玉,想尽一切办法帮爱人解脱于困顿。她想,若男女之事能让三爷稍作休整,哪怕是做那烟花女子一样的事儿,只要三爷高兴,她也心甘。
这种话美玉以往是从不说的,三爷明白她的刻意言辞,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他感叹美玉为了自己,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与此同时,一丝从未有过的自我反省,油然而生:他淡淡地想,自己对美玉,从未如此深刻。
“对了,他换下来的衣物是我收起来的,内里缝了张字条。”美玉突然想起来。
三爷把头从她肩膀上抬起来,说:“什么?能否把字条拿来看看?”
那张细长纸条上用纤细的小楷写着:“此物转交西什库当家人钱德明,请钱大人酌情送往法兰西易远瀛处。”
“易远瀛?”三爷反复念着这似曾相识的名字,“易远瀛?这是那位沈夫人,易杭彩的祖上?”
“这名字我见过。”美玉说。
“什么?”三爷迫不及待地问。
“女校,有一本法语的中国诗词册,作者就是易远瀛。这名字和圆明园的远瀛观是一个,我就记得真切。”美玉点着头说。
三爷“嗨”了一下,心说怎么就跟易家干上了。“李公公身上还有其他物件么?”三爷问。
“有一盒黑珍珠,巴斯德院长让我收起来了。字条就是黑珍珠盒子里的。其实黑珍珠和字条,院长都不允许和外人说。”美玉看着三爷,示意他务必保守秘密。
“想必是李公公,让我把这盒珍珠还给易家,作为补偿。黑珍珠是铁箱里的,那天晚上,我瞧见了。”三爷自言自语。“看来他们确实不是冲着钱去的,不然黑珍珠定被拿走了。”
“三爷近日哪儿都别去。”美玉听不懂三爷在说什么,她也不想多问,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便眉头紧锁地劝慰。
“这事儿也躲不过。”三爷搂着美玉说,把头顶在她的头上。
美玉鼻子一酸,哭出来。
三爷用手帮她擦拭眼泪。“我命大,死不了。”三爷嬉笑起来。
“您到底在找什么,别找了。”美玉抚摸着三爷疲惫的脸,劝他停手。
“停不了了,已经找出感情了。”三爷又一阵苦笑。
“可也不能把命搭上。”美玉往前一步,他们贴得更紧了。
“怎么会?不过是一件铜质的物件,原先摆在圆明园。我找个文物换银子,还能搭上命?”三爷笑着安慰美玉。
“您到底在找什么?是否就在医馆?那我也能帮着找找。”美玉盯着三爷的眼睛说。她太喜欢看他乌黑的瞳孔,没有意思杂质。
三爷舍不得拉美玉下水,赶忙说:“你什么都别管,也别打听。”
“我只是担心您,只想多帮您做点什么。”美玉抚摸着三爷的脸说。
“我得找到那对夫妇。”三爷握着美玉的手,拿起来,在她的掌心吻下去。
美玉从未见过三爷如此执拗,眼前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平淡如水不问世事的三爷。他变了,可无论所爱之人变成何等模样,始终是她所爱。只要三爷如意,自己又怎能不随着他的意呢?
“那对夫妇我认识,我也留心着。下回去东交民巷出诊,我跟着。他们总叫我去,我懒得动,下回我就跟着。”美玉急忙表态。
三爷打断她说:“你帮我照顾李公公。其他的事儿,不要掺和。”
美玉凝视着三爷的脸,然后往前一步抱住他,埋在他怀里说:
“我什么都答应,你也答应我:留下帮着巴斯德院长修水系,哪儿都不要去。”
三爷正要答应,身后李公公一口血喷出来, 紧接着,是急促的咳嗽。
李公公醒了。
美玉赶忙过去查看,李公公使劲倒了几口气,迷迷瞪瞪地说:“水。”
三爷端来水,美玉扶着他饮了一小口。
三爷轻声说:“李公公,是我,林家老三。”
李公公靠在美玉身上,眯着肿胀的眼睛,说:“三爷,辛苦你。”
三爷听出这是要留些话,急忙拉着他的手,说:“公公请讲。”
李公公断断续续地,微弱地挤出话:“我力不从心了。你若还有意,就把龙首找着,然后交给,交给,袁大人,务必要留在咱中国自己人手里。莫不可让洋人带出国。咱们,丢不起那人!”说罢,李公公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三爷甚是惊讶,怎么会是袁大人?难不成自己听错了?三爷正要向李公公核实,却见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李公公用最后的力气,交待了不清不楚的后事,驾鹤西去。医馆将李公公的事儿报给海淀官衙,海淀官衙推到内务府,内务府无人问津,医馆只好草草埋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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