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逃离百望山 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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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再次来访,必然惊动美玉的心。伯驾每日讲的故事,哄得她心情舒悦,无暇再去烦恼什么。但所有的费尽心机,都在三爷出现在美玉眼前的那一刻,消失殆尽。甚至,在她远远瞥见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模糊地走向自己时,便已经消失殆尽。美玉不得不承认,伯驾的好令她喜欢,但也只是喜欢,它始终无法唤起美玉内心深处的汹涌澎湃  。三爷将男女之爱定调的太过激情,让人上了瘾,这使得无论伯驾怎样的情意绵长,都差了那么一点意思。在伯驾那里,美玉找不到让她痛彻心扉的牵挂,所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爱的,还是那让她伤痛无比的林三爷。

就在三爷掀着车窗的帘子,遥望医馆一楼的窗口时,美玉也几次想走过去,远远地看一眼,看看三爷是否在院子里。她一面着实地期盼着三爷再一次出现在护士站前,一面又害怕恐惧着三爷的再次光临。美玉在深深地不舍和坚定得断离之间,折磨着自己。一整个上午,她都魂不守舍,直到递错了检查用的镊子,伯驾抬头温柔地看着她,说:“午饭后,去山顶看看?”

美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那么冷。”

伯驾一边给病人检查,一边用英文说:“那就一起看看我母亲从波士顿寄来的照片。”

美玉被吸引住,问:“真的么?”

伯驾说:“我们也去城里照一张,给她寄回去。”

美玉说:“那日你们不是和院长合影了么?您可以把那些照片寄给您母亲。”

伯驾说:“我母亲是想看看你。我早就告诉她,这里有一位东方的女神。”

正在接受伯驾检查的大娘插话道:“你们叽里咕噜的说什么?”

伯驾没听懂,侧着头问:“您说什么?叽里咕噜是什么意思?”

大娘和美玉一起笑起来,美玉说:“大娘问我们在说什么。”

伯驾说:“我在以各种方式表达对美玉小姐的,称赞,称赞。”

大娘呵呵笑起来:“对,这姑娘是真俊。伯大夫好眼光。”

就这样,美玉又短暂性地忘记了伤痛,也许在之后的某一时刻,她又会想起来。但至少眼前,她是欢愉的,这就可以了。

三爷也是一样,他被龙首,疗养院,山顶,玫瑰山和燕子湖的夫妻缠绕着,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些烦恼之事,但在每一个喘气的间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美玉。

其实,在过去的四十五天,他已经逐渐从对美玉的牵挂和思念中,一点点解脱。但所有的努力,都在见到美玉的那一刻,前功尽弃。甚至,在他远远望见护士站后站着的那个熟悉的妖娆身影时,便已经前功尽弃。三爷一直努力调整呼吸,时不时深深吐一口气,可心情依旧如连续几日都阴沉的天空,灰暗无比。他又一次努力将美玉从脑子里挥去,使劲思考沈宗福近日的好言相劝,他不是没听进去,但也不是完全认同。三爷他有自己的主意,所以,还是决定去一趟燕子湖。

三爷从通州大营回到大后仓后,嘱咐嘉柔出入当心,“我得去趟昌平,十三陵那边。来去,得三四天。你一人儿在家当心些。”

嘉柔问:“三叔去十三陵做什么?”

三爷回答道:“哦,是十三陵那里的燕子湖。有位老朋友在,我去给他们拜个年。”

嘉柔纳闷,从未听说三叔还有朋友在燕子湖。她不想追问,只说:“十三陵那么远,三爷可认得路?”

三爷说:“让全有去打听了。打听回来我们就走。从这儿到燕子湖,得两天一宿。”

全有在屋外喊了一声:“三爷,我回来了。”

三爷寻声而出,问:“打听好了?”

全有说:“打听倒是打听好了。可是,街市上,遇到上次那几位暂居廊坊的老乡。”

三爷问:“他们又来做什么?”

全有说:“谁知道,只说是过段日子,就进京。”

三爷问:“过段日子,是什么日子?”

全有说:“那没说,我也没敢问。”

全有年纪轻,脑子活,一路往北,边走边打听,抄了许多小路,比上次燕子湖伙计走得路更近些。三爷说:“后生可畏。”

全有没听懂,说:“您是夸我能干么?”

三爷说:“能干。等会到了燕子湖,别声张。只到村口的杂货铺,停留片刻。你不要四处转悠。”

杂货铺已经关了门,三爷摸着黑,敲开门。老板见三爷来,急忙迎了进去。

“哥嫂过年好。”三爷压低着声音说。

“呦喂,三爷这是给咱们拜年来了。”老板娘喜笑颜开,但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像是怕隔墙有耳。

“哥嫂,我不做久留,长话短说,龙首像是有眉目了。”

老板和老板娘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三爷重复道:“我说,龙首应该是找到了。就在。”

老板娘打断三爷说:“三爷,有人安排您继续找么?”

三爷疑惑地问:“嫂子,没人安排我。您这话的意思是?”

老板娘说:“既然没人安排,您还操那份心作什么?”说罢,她甩着手坐到角落里。

老板见状,解围说:“三爷,您有所不知,近日,我们这店铺,连走了两次火。她心里不爽快,总以为是有人作梗。”

三爷眉头紧蹙,问:“为何走水?”

老板说:“有几根红蜡烛,奇奇怪怪地自燃了。烧了不少货物。也许是我们多心,自己没注意。我倒不觉得是有人使坏。”

三爷琢磨了一会儿,说:“这山沟子里,若真有人使坏,也不用鬼鬼祟祟的。”

“我也这么想,真要我们的命,也就直接来了。村子里也不会深究,两个外来人的死活。三爷,您接着说,那龙首是怎么回事儿?”老板问。

“也不是十足确认,但十有八九,在那医馆的玫瑰山下。”三爷低声说。

“玫瑰山?我未曾见过什么玫瑰山啊。”老板不解。

“哦,在医馆院子里侧,半山坡上。是一堆灰色的山石,堆砌成的假山。”三爷描绘起来。

“那三爷打算?”老板伸着脖子问。

“大哥,挖开看看倒不难,可真找到了,放哪儿?大哥可与其他人联络过?”三爷问。

老板摇摇头:“没有。三爷考虑地甚是周全,若无人联络你我,切记莫轻举妄动。”

三爷说:“李公公遗言,说是送去袁大人处。”

老板说:“若袁大人想要,早就派人来找我们了。况且,他远在山东,你我怎么弄那么个大家伙,去山东?再者,李公公是糊涂了么?怎么会给袁大人?”

三爷说:“我也纳闷!袁大人不是老太太那边儿的么?但是李公公糊涂?不应该啊,临终遗言,自然是想清楚了的吧。”

老板娘蹭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三爷和老板,面目十分惊慌。

三爷看着老板娘,然后将目光移到地板上,眉头紧锁,也惊慌起来。

“你们二位这是?”老板不解地问。

三爷起身到窗外和门口打量一圈,回到二人跟前,低沉着声音说:“嫂子,我跟您想的一样么?我都不敢说出来啊。”

老板娘点点头:“一样。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板插嘴:“你们在说什么?别绕圈子了。快告诉我。”

三爷用手打着节拍,没说半句,手就摇晃一下,“李公公是袁大人的人。龙首不是给瀛台的病人,是给袁大人。这是要助他有朝一日!咱找的东西没错,但背后的主子弄错了。这水可是真深啊。”

老板娘摇摇头,“唉!总算是说通了。这是康某人余党暴报复了李公公!”

“不过,为何袁大人不来找我们?”三爷疑惑地问。

“袁大人得了宝物,也赚了。他那么贼精贼精的,自然知道这种时局下,有没有龙首,都没那么紧要了。甚至谁拿了龙首,便树大招风惹人耳目,反倒不利。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自己人来找我们,闹了半天,是咱就没有什么自己人。”

三爷想起沈宗福的话,不禁连连点头。

老板是个粗人,他似懂非懂地听着媳妇儿和三爷的对话。

三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老板娘起身去厨房,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说:“别想了,吃饭最要紧。赶车的伙计也请进来吃碗面。大过年的,别饿着肚子。”

三爷又累又饿,他努力从繁杂的逻辑里跳出来,看着热腾腾的面嘿嘿笑起来:“还是嫂子疼我。”

老板娘头也不回地出门请赶车的伙计一道吃饭。

“赶紧吃,吃完将就一宿,明日一早就赶紧回去。”老板娘说。

“您是知道我媳妇儿等得急啊。”三爷借此告知他们夫妻二人自己已成亲的事儿。

老板娘问:“哎呦,真是大喜。是那位医馆的护士?”

三爷沉下脸,说:“人家看不上我,夏天要去法兰西留学。”

老板娘心中一晃,替那医馆的美玉不平,但见三爷很是失落,不好意思地说:“别管是哪位姑娘,凡是咱三爷看上的,都差不了。”

老板也跟着应和:“对对,错不了,差不了。”

“是通州大营沈家的三姑娘,早就定了亲。不娶也不合适了。”三爷呼噜着面条说。

老板娘摇摇头,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头念:谁摊上你谁倒霉!她狠狠地甩了一个白眼儿给三爷,又去给他们又盛满一碗面端来。

“三爷有福气,娶个亲,像办个差事。穷苦人家,娶个媳妇多费劲  。”老板敲打着手里的烟袋说。

三爷看着老板,心想这话,巴斯德也说过。看来自己的态度的确有问题,最近松懈了,得赶快紧绷回来。

老板娘说:“你这么说,三爷会越发得意了。咱们哥哥嫂子得劝着点兄弟,该收心就得收心,该知足得知足。”

三爷说:“嫂子的话我记着,我也确实有日子没找过如月了。”

听到“如月”,全有嘿嘿笑起来,他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油渍,傻乐着看着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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