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谶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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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

    邯郸城头,一位老者仰首望天,看了许久之后,低下头,久久不语。

    石超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猜测他是害怕,于是拉着他的手,道:“崔公既已投我,便是自己人,有何不可言?”

    崔公还是不说话。

    石超耐心地说道:“事已至此,藏着掖着才不妥啊。”

    郝昌、王阐、楼权、楼褒等人亦好奇地看着崔公,静静等待。

    崔公本是博陵人,游历山河之时,被石勒所绑,引为谋主。石勒败后,将归家,又遇到石超,被“请”来了邯郸。

    其实都是老熟人了,以前见过面——在这件事上,邵勋想得还是简单了,汲桑既然打着公师藩的旗号,又怎么可能与石超等人完全没联系?

    崔公长叹一声,道:“太白与荧惑会,革命之象也。”

    “这……”石超一惊,问道:“崔公是说我等能定鼎天下?”

    崔公瞟了石超一眼,问道:“谁是太白星精?”

    石超凝神苦思。

    王阐却与郝昌对视一眼,心砰砰直跳。

    崔公在谶纬之说上面是很有造诣的,他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卢志等对他俩说,洛阳有传闻,材官将军邵勋乃太白降世。以前不信,但现在信了七分,因为这个人似乎生而知之,又勇冠三军,屡战屡胜,如何解释?

    “就不能是我等吗?”石超不甘心地问道。

    “吾昨日以天时冥数而观,将军无能为也。”崔公丝毫不给面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仅此一观,便能断我前程?”石超质问道。

    超弟熙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插嘴。

    “昨日老夫亦见得东方有黄气数根,直立数丈,此必太白星也。”崔公又道:“其气颇壮,隐隐然压制洛阳王气矣,早晚必应验。”

    石超一窒。

    这话他不敢轻易否定,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已经应验过了。

    陈敏作乱之时,有望气者陈训说:“陈家无王气,然洛阳王气甚壮,不久当灭。”

    后来果然应验了。

    再远一点,吴国孙皓时,有望气者说:“荆州有王气破扬州,而建邺宫不利。”

    孙皓深信不疑,乃征夫子开挖荆州世族名家之墓。

    后施旦在建邺反,孙皓杀之。又派数百人鼓噪入建邺,杀施旦妻子,称天子派荆州兵来破扬州贼,以应望气者之言——这有点强行“应验”的意味了,果然不灵。

    这么多人都信,石超再有主意,这会也将信将疑了。

    “都督。”郝昌、王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出来。

    一旁的楼权见了,亦有些意动。

    “闭嘴。”石超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崔公,道:“刘舆将兵万余,自邺城北上,崔公不妨算一卦,胜负如何。”

    “何须卜卦?”崔公摇了摇头,道:“傍晚时分,都督听得雁鸣否?”

    “听到了。”石超愕然。

    “其鸣悲也,便可知吉凶。”崔公说道:“夫天虽有大象而不能言,故运星精于上,流神明于下,验风云以表异,役鸟兽以通灵。此乃上天之所使,自然之明符。”

    说这话时,崔公一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模样,即便是扯犊子,但已经把石超绕进来了,让他无法有效思考。

    “运星精于上,流神明于下……”果然,石超被成功降智了,开始了喃喃自语。

    但被降智光环笼罩的,又何止石超一人?

    在场的除了王阐还算清醒外,其他人都有点五迷三道,满脸惊疑。

    “都督。”王阐又站了出来,道:“山穷水尽了,还犹豫什么?但凡有地方去,能有人投靠,又何至于此?”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也是王阐的心里话。

    你还能投靠谁?没去处了啊!

    王浚?他不把你绑了就不错了。

    司马越?真的不敢,也不想,那是仇人。

    哦,似乎还有个刘渊。

    王阐不愿意投匈奴,至今也没几個士人为刘渊做事。他封的几个官,基本都是当年游学时的同窗。

    反正,不想死就得投降。

    投刘舆还是邵勋,几乎不用选。

    石超仰天长叹一声,道:“要走就走吧,我也不拦你等。”

    王阐有些不忍,最终躬身行了一礼,咬牙离开了。

    “都督。”郝昌上前,嗫嚅道。

    “滚!”石超斥道。

    郝昌灰溜溜离去。

    楼褒、楼权二人远远拱了拱手,亦匆匆下楼。

    石超流下了两行热泪,扭头望去,身边已空无一人。

    等等,空无一人?崔公呢?

    崔公已至城楼下,一把年纪了,腿脚飞快。

    王阐打开城门,给了崔公两匹马,道:“崔公,就此别离了?”

    崔公一把夺过马匹,道:“回去告诉卢子道,该帮的忙我已经帮了,就此回乡。此生

    再不相见。”

    说罢,翻身上马,不疾不徐,慢悠悠地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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