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接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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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山坞铸了一座铜钟,大概是全坞上下三千余户军民中最值钱的宝贝之一了。

    铜钟被安在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小院内,四周植了几株梨树,结出的果子香脆可口,经常有胆大的孩童过来偷食。

    看守铜钟的堡丁撞着了,也只当没看见。

    院内还有一口小池子,引山泉水而至,清冽甘甜。夏日喝上一口,能让舒爽直沁入心脾。

    小院外的平地甚至缓坡上,栽种了许多瓜果菜蔬。

    墙角隐有青苔,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一只老猫窝在屋顶,慵懒地晒着太阳光,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哐……”铜钟猛然撞响,惊动了小院。

    老猫睁开眼睛,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哐……”第二声撞钟响起。

    在小院外浇菜施肥的堡丁先进院子确认了一番,然后一哄而散,边奔跑边喊道:“钟响了!有贼人!”

    “哐……”钟声三度响起。

    坞堡吊桥轰然放下,大门洞开。

    正在外劳作或操练的丁壮们在里贤的带领下,有组织地上山,撤回坞堡。

    钟声反复响起,回荡在整个山间。

    有那信仰神佛之人,跪在神龛前,神情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有那正在制作工具的匠人,听到后一声叹息,手下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

    “吱嘎。”仓库大门被打开了,第一批撤回来的堡丁在院场上整队后,被带着过去领取兵器。

    每个人都神情肃穆,接过兵器时,像是在接过宿命一样。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银枪军第七幢六百士兵已经集结完毕,披挂整齐,一边快步行军,一边喊着口号。

    他们中的三分之一已训练了一年半,剩下三分之二都是入伍不过半年的新兵。在学生兵军官的鼓动下,士气相当不错,但他们的定位是轮换用的预备队。

    真正担纲主力的是李重率领的两千牙门军士卒。

    此刻他们已经登上角楼、城墙,弓弩上弦,长刀出鞘。

    甚至还派了一部分人屯于堡外的小楼内,与坞堡遥相呼应。

    “轰隆!”随着最后一批堡丁撤回,吊桥被拉了起来。

    风飒飒吹过,坞堡外寂静一片。

    曾经热闹无比的桑林内已渺无人烟。

    曾经笑语不断的水井旁一片狼藉。

    曾经挥汗如雨的菜畦中,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扁担、粪桶。

    仿佛施了魔法一般,四野一片寂静,连牲畜都见不到一头,只有树林中的涛涛松声,只有树叶在随风起舞。

    蓦地,山腰上冒出了几个人影。

    他们手执利刃,身被甲胄。

    他们脚步迟疑,面露疑惑。

    明明之前探得这是一個有钱的坞堡,有数千户耕作,匆匆赶来之后,怎么一户人都见不到?这撤得也太利索了吧,他们是有多熟练了啊?

    “嗖!”一箭从墙上射来,落在贼人前方数步之处。

    这是警告。

    再往前,他们不会留手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打头的贼人停下了脚步,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后方挤挤挨挨涌上来一大群人,推着他往前走。

    “嗖!嗖!”密集的箭矢飞出,战斗已不可避免。

    李重登上最高处,俯瞰全局。

    幢主郑东跟在他后面,指指点点:“山麓下贼众铺得很开,大概有四五千人,山路上前少后多,挤了大概两千多。再远处似乎还有不下万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过来。”

    “后山遣人把守了吗?”李重问道。

    “已遣人把守,一有消息就会报来。”

    李重点了点头,继续观瞭敌势。

    郑东默默看着这个人。

    作为前突将,他对鲁阳侯非常敬重。与军中同僚欢饮之时,很少见到李重的身影,总觉得这是一个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的怪人。

    更有人神神秘秘地提到,李重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郑东将信将疑,因为说这话的多为六年前就跟着鲁阳侯的老人。他是半途加入的,对此不甚了了。

    但鲁阳侯对李重比较信任,毕竟独领一军这种事不交给老人,而交给老人口中“不是一路人”的李重,足以看出很多事情了。

    而李重也确实很有能力。

    指挥打仗不急不缓,颇有章法。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心思缜密,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很少露出破绽。唯一欠缺的,大概就是一股狠劲,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搏劲。

    他想得太多。

    想太多的人,往往没有这种豁出去拼了的勇气。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二人连忙看过去,原来是一名贼兵被射中面门,扑倒在地。

    今日死的第一人出现了!

    李重聚精会神地看着蜂拥而至的贼人,反复评估着对方的真实实力。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别怪我赶羊了……

    ******

    “邵”字将旗已经插到了襄城城头。

    几乎是在王衍巡视轘辕关的同一天,邵勋抵达了襄城县。

    稍顷,陈有根提着几个头颅走了过来,道:“君侯,此乃襄城郡丞王冲、主簿山柳、功曹史曾贵、督邮郑隆之首级。仆在野地里将其抓获,奉君侯之命,当场诛杀,明正典刑。”

    襄城郡左兵曹掾陈曈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干咽口水。

    太守逃走后,郡县佐吏随之逃散一空,他正好生病在家,难以行走——说真的,如果没生病,他这会也走了。

    听闻鲁阳侯下令诛杀溃逃官吏后,他吓得发了一身汗,病一下子好了,并在鲁阳侯入城之时,带着全城父老出城相迎。

    鲁阳侯称赞了他抱病坚守的精神,令他心下稍安,积极奔忙诸般事务,十分勤谨。

    今日见到四名被诛杀的官佐后,心中后怕不已,背心已然湿透。

    “悬首各处,以儆效尤。”邵勋下完命令后,直接下了城头。

    未几,大队人马鱼贯出城,在野地里列阵。

    邵勋策马奔过每一面幢旗,所过之处,欢呼声不断。

    陈有根带着八百府兵,牵着马儿在另一处等待。

    贼众已经攻来襄城,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王弥在青州两次被打得大败亏输,即便重新起势,手头又有几个人?差不多就千余老骨干,即便往多了算,大概也就三四千人。

    以这三四千老骨干拉起队伍,在青州打了几场,说是互有胜负,其实败仗居多,最后被苟晞赶跑。

    离开青州之后,一路狂飙猛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队伍急速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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