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淯水(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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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允地说,这些兵个人素质其实还行。

    从关中——有些甚至是秦州、梁州——这么一路趟过来的幸存者,鬼知道他们一路上干了什么事。

    弱者已经被淘汰在路上了。

    能到达沔北诸郡的,无一不是壮丁健妇。

    此刻列阵的胡汉丁壮,更是整个沔北诸郡的精华,凶悍狠厉、野性十足,看起来也是一副敢打敢拼的模样。

    当然,他们也有弱点。

    装具太差了!

    梁芬好歹占着宛城武库,附近也有规模庞大的冶铁工坊,日夜打制军械,但他手下这些人依然是一副寒酸样,不知道他的装备都去哪里了。

    装具差之外,还可以看得出这支部队操练时间不长。

    其实可以理解,毕竟平时要忙农活,哪有那么多时间训练?而老梁还要给平定杜弢之乱的宛城、襄阳、湘州乃至王敦的部队提供粮草,涌入的关西流民又每年都有,需要花费大量钱粮安置。

    最关键的是,他得不到南阳士族的支持,钱粮筹措困难。

    说到底,他没有建立起脱产募兵部队。

    邵勋也在远远看着,看到最后,晒然一笑。

    万把人闹哄哄乱了许久,才粗粗整队完毕,此非善战之军。

    说好听点,这些人还是璞玉,需要进一步雕琢。

    他很快下了马,步行而前。

    梁芬顿了一会,也相向步行。

    双方的随从都留在后面,静静看着。

    “陈公。”

    “梁公。”

    行完礼后,邵勋看了一眼梁芬,笑道:“一别经年,梁公风采依旧。”

    “不如陈公远甚。“梁芬说道:“两万虎狼之师,阵列于野。如此威势,惜来错了地方。”

    “梁公之意,此兵应列于平阳城下?"邵勋问道。

    “若不能杀敌安民,要此兵何用?”

    “河阳三城、枋头南北,若无此兵环立,怕是十年也筑不成,洛阳更不知破了几回。"

    梁芬叹了口气。

    他知道,耍嘴皮子怕是耍不过面前这人。不是口才不行,而是对方说的都是事实,而他又不屑于狡辩,不喜欢胡搅蛮缠。

    他漫步来到了淯水之畔,看着滚滚南下的河水,问道:“君耀兵而来,到底是为何意?擒我问罪?还是迫我辞任?”

    “梁公愿意辞任吗?”

    梁芬看着淯水对岸新起的屋宇,良久后才道:“固不愿也。”

    “天子已降旨。”邵勋提醒道。

    梁芬扭头看了他一眼,懒得废话。

    “梁公对天下大势有何看法?”邵勋揭过了这个问题,问道。

    “朝无正人,宗王逞威,祸乱天下,虚耗元气,而今已是岌岌可危。”

    “梁公出镇宛城、持节巨镇,凭此山川重险、舟车要冲之地,可曾为朝廷分忧?”

    “收拢流民,分以田地,给以资粮,练以成军,可算分忧?”

    邵勋摇了摇头,道:“我闻臣之奉君也,当效其奔走,竭其忠贞。梁公闭境练兵,拒捍天使,凌迫父老,可不像是为君分忧的样子。”

    “我老矣。若晚生二十年,或可亲提斧钺,奋戈北上,拔匈奴之地,置之中华。”梁芬叹了口气,道。

    说完,他又看了看邵勋,道:“陈公无需讥刺老夫。有些事,可欺人,无法欺心。君伐匈奴,于国于民有大利焉,可赞一声‘真英雄’,老夫亦很佩服。但拥兵自重,擅杀方伯,欺辱君上,图谋不轨,却也不假吧?”

    邵勋负手而立,听到“图谋不轨”四字时一点波澜都没起,反而笑了起来。

    可梁芬却不配合他,没有问他为何发笑。

    “梁公,天下鼎沸至此,虽高门大户亦不得免。可知以前走错了路,不该有所改变吗?”邵勋问道。

    梁芬沉默不语。

    “就说关中之事。”邵勋又道:“自齐万年之乱以来,有几天太平日子?数万家流民汹涌入南阳,谁之过?”

    梁芬叹息不已。

    “这天下,该变了!”邵勋说道。

    “凭谁?”梁芬问道。

    “凭我!”邵勋看着他,当仁不让地说道:“就凭衣冠南渡之时,我敢提兵北上,遮马堤、枋头两战,将匈奴杀了个人仰马翻。接下来,我还要下青州、伐河北、克并州、入关中。借用梁公方才那句话‘拔匈奴之地,置之中华’,如何?”

    梁芬的神色先是有些恍惚,继而有些黯然。

    方今天下,还在力抗匈奴的,没几个人了。

    而其中成效最显著、战果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他说他要“拔匈奴之地,置之中华”,梁芬无法反驳。

    “随我去对岸走走。”梁芬长叹一声,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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