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断难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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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勒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什么。

    邺城说白了,就是一座土石木料构筑的城池罢了,本身造得过大,需要太多兵力防守,周围又无任何险要地势,所谓易攻难守。

    从军事角度来说,价值不大。

    但从政治角度而言,它又意味着太多。

    河北第一名城、运漕枢纽之地、曹魏霸府……

    这一桩桩加在上面,让邺城变得举足轻重。

    他在这里几年了。

    劝课农桑、分地分宅、拉拢豪族、训练兵士,他的次子也出生在这里。

    他手下很多将校与邺城豪族联姻。

    他甚至打算在这里开办学校,让每个将佐都挑选子侄,送进去读书。

    这么多计划,这么多牵绊,岂能说走就走?

    一走,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威望一朝散尽。

    一走,他便成为无根之萍,依附他的部落都不一定会再买他账——难道邵勋不能招诱部大、酋帅们吗?

    石勒不敢这么小看他。

    他总觉得邵勋手段很厉害,说不定就和诸胡首领打成一片,让那些人为他效力。

    邮城一丢,他都不知道有几个人还愿意跟随他。

    十八骑应该没问题,但底下的兵将呢?

    纵有大批人跟随,邵勋不会追击吗?

    八月金秋,丰收之李,粟麦遍野,鬼知道他能打到哪里。

    这个人,可是把靳准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真的狠,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始终维持一天的路程,让匈奴人心惶惶,不断有人掉队,都不用他杀,自己就散了。

    士气,这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东西,不仅仅有军事上的士气,还有政治上的士气。

    军事士气没了,军兵离散

    政治士气没了,就像自城北逃走的那几个部大一样,不告而别。

    难,难,难,左右为难!

    他已经四十一岁了,再出奔流浪,若无外敌还好,但北有王浚、南有邵勋,他几乎没有了自立的可能,也没这个时间了。

    平阳天子一纸救命,就能把他调来调去,即便有老兄弟愿意跟看他走,最终也会被消磨在一场又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上,最终为刘家天子的权势添砖加瓦。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啊。”王阳喉声叹气,道:“邵勋从一开始就打着围困的主意。他七万人马,如何攻五万兵戌守之大城?他现在已经不掩饰了,一旦—”

    石勒止住了他后面的话,问道:“如果退守三台,你觉得还有没有转机?”

    他没有提外城。经此大败,外城多半守不住了。

    不信?

    晋军辅兵已经来到了城下。

    城头守军在军官的命令下,拈弓搭箭射去——但也仅仅是射箭罢了,真谈不上箭如雨下。

    他们的本领很差,本来就没多少人会射箭。

    逃回来的人士气低落,还不断向周围人散播着恐慌,而且他们在逃跑途中扔掉了大部分武器,这会别说弓了,一人一杆长矛还是勉强补足的。

    石勒觉得,若非他和王阳站在城头,这些惊弓之鸟可能已经跑了。

    为今之计,只有罢遣掉这些士气低落的羸兵,挑选精卒退入相对坚固的三台,或许能坚守更长时间。

    “大王,若退往三台,邵勋都不用在城外掘壕了,直接进驻邺内,于三台外挖沟筑墙,几天工夫就弄完了。”王阳摇了摇头。

    石勒“唔”了一声,仿佛没注意到城上城下越来越猛烈的杀声,只看着远方,凝眉沉思。

    王阳也不催他,只默默等待。

    在他看来,大胡进了邺城几年后,没以前那么干脆了。

    当年在公师藩手下,败了就跑,跑了后就躲起来。风声过后再重新出山,召集人马起事,你能奈我何?

    但从流寇变成坐寇后,有了坛坛罐罐,有了所谓的“大志”,想法就多了,也不纯粹了。

    “先守城吧。”石勒拍了拍王阳的肩膀,道:“城头你来指挥,我去整顿溃兵。”

    王阳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遵命。”

    就在此时,有亲兵上来报讯:威远将军刘达在城东劝降,言其被俘后,陈公亲手为其解绑,赐以酒食、锦袍,关怀备至。他受陈公感召,深耻前非,前来劝降。陈公只罪大胡一人,余皆不问,执贼渠首级来降,立受升赏。

    石勒、王阳对视一眼,尽皆无语。

    刘达是羯部骑将、石勒之妻刘氏从弟,官拜威远将军,比普遍是四品将军的十八骑低一级,但也不可小视,因为他真的有跟脚,有自己的部落,就像晋人士族有部曲庄客一样。

    邵勋你还要脸不?玩这一招!

    同时,石勒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刘达都能降,还有谁是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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