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京师流言(1 / 2)
京师。
建虏大军从通州撤退的第二天,后续消息陆续传来,说太子殿下统帅宣大兵,三河兵,连同精武营,追击建虏去了。
两天后,再有消息,说太子殿下在蓟州和建虏打了一张,胜负未分,再三天后,说建虏已经从遵化长城出关,又说,蒙古人不想退兵,试图劫掠永平府,但被太子殿下击败,阵斩三千人,余者溃逃,又三天,说建虏已经彻底出关,太子殿下分派完边关防务,正率兵返京……
也就在同一天,有一个小道消息在京中流传,说皇上最喜爱的陈妃,流产了……
左都御史李邦华的府邸。
李邦华1574生人,今日恰是他六十九岁的诞辰,今日下朝之后,陆续有门生到府上祝贺,但都被拒之门外。李邦华一向低调,更因为身为宪台,有监督官员之责,他时时谨慎,不和官员有过分的交往,今日府中更是根本没有寿宴,对于前来祝寿之人,一律不予接见。
直到晚间,内阁三辅蒋德璟和四辅范景文来到,李邦华才不得不见。
蒋德璟1593年生人,范景文1587,两人都是李邦华的东林晚辈,又是阁员,地位非是一般,晚间亲自来贺,李邦华也不好不见。
于是就摆了一壶水酒,三人在花厅闲聊。
不同于去年,今年大明的财政困窘和内外的战事,都有了不少的改善,三人心情都是轻松,尤其太子殿下在通州挡住了建虏的猛攻,成功守御,不但给建虏造成了重大的损失,阻止了建虏入塞,而且还逼着建虏不得不撤军,是为少有的大胜,消息传来,为通州战局担心很久的百官群臣,都是振奋,这其中,年方五十,尚在盛年的蒋德璟尤其激动,对太子殿下的赞誉,几乎是止不住,今日祝寿,三言两语的客套话之后,他就将话题转到太子身上,说到通州之战的经过,他眼睛放光,口中称赞,心中叹服。
范景文也是频频点头。
李邦华却只是微微笑,并不多言。
正闲聊间,李邦华从老家带来的老家人出现,见有客,便退下了,一会又出现,在花厅外团团转,就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于是李邦华起身,到廊前台阶上,听老家人说了两句什么,再回到桌边时,他脸色变的非常难看。
蒋德璟和范景文见了都是惊异,蒋德璟问道:“宪台,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李邦华轻叹一声:“老夫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什么?”
“京师有流言,说,建虏之所以从通州撤军,乃是因为和太子达成了陛下不愿意答应的秘密协议……”李邦华道。
“啊?”
蒋德璟和范景文都是吃惊,随即一起站起,怒道:“怎么可能?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污蔑肯定是污蔑,但三人言虎,如果流言越传越多,说不得就会影响人心。”李邦华愁容。
蒋德璟和范景文相互一看,然后一起向李邦华拱手:“宪台告辞!”转身急急就要走。
“两位阁老去哪?”李邦华拦住他们。
“一定是建虏奸细在后面搞鬼,我们去顺天府,令顺天府彻查,一定要将奸细全部揪出来。”蒋德璟道。
李邦华摇头:“怕是已经晚了,流言已经传开,如果大动干戈,闹的鸡飞狗跳,反倒有可能更加助长流言的传播,而且和这个流言相比,京师下午忽然流传开的一首童谣,才更加令人担心。”
“什么?”蒋德璟问,
李邦华轻轻吟唱道:“东边来,帽下口,一年两年殿上走。一个天。两个天。扫掉嵩藁换新颜。”
听完,蒋德璟和范景文的脸色都是变了,他们都是两榜进士,听完童谣,不用人解释,就知道其中是什么意思了。
东边来,帽下口,当然就是东宫两字,所谓的殿上走,肯定不是东宫殿,而是皇极殿。
一个天,两个天,意为太子压过天子,父子同列,崇祯年号中的崇字也做嵩,嵩藁有崇祯之意,扫掉嵩藁,岂不是要换掉今上的意思?
结合前句,就是,一年两年,东宫太子就要上殿当皇帝了。可陛下刚三十五岁,还在盛年,不可能退位,难道是要篡位吗?
蒋德璟和范景文想明白其中意思,脸色如何能不变?
中国历史上,常常有人借助童谣蛊惑人心,又或者,童谣确实也常常能准确预测一些政治事件,比如东汉末年,京师长安有童谣流传:“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千里草为董,十日卜为卓。何青青,不得生,意思是杂草长的太快了,马上就会被收割。果然,没过几天,董卓就被王允和吕布诛杀。
又比如,初唐有童谣,唐三代后女主武王,唐太宗杀了不少姓武的,但却无法阻止武则天。
再比如唐太宗自己,玄武门之变前,有人传言,太白现于秦地,天下当属秦王。如果当时的李建成和李元吉听到流言之后足够警惕,不入玄武门,或者干脆先下手为强,未必就会有以后的唐太宗了……
本朝太祖跟随郭子兴起兵之时,也有“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开黄河天下反”。现在的闯贼,也有“十八子坐天下”。
蒋德璟和范景文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知道童谣流言的厉害之处。
“这是要离间太子和陛下,乱我大明啊!”范景文跺脚,忍不住叫了出来。
蒋德璟眉角急跳,强自镇定,捻着胡须说道:“陛下睿智,外冷内热,此种拙劣的流言,必不会相信!”
李邦华默了半晌,缓缓说道:“陛下多疑……也不能不防。”
蒋德璟着急的捻着胡须,说道:“临侯先生一直都在通州,通州战事经过,他是最清楚的,太子殿下和建虏秘密协议,子虚乌有之事,可请他上疏!”
袁继咸,字季通,号临侯。袁临侯一直跟随太子在通州,通州之战的经过,以及太子有没有和建虏秘密协议,他是最清楚的了。
“流言已经传开,如果需要,不用我们提醒,袁临侯自会上疏,但怕的是,只靠几个人的上疏,未必能完全压住这市井间的流言。要知道,一个天,两个天……这是大忌啊。”李邦华愁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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