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正是少年轻狂时(三)(1 / 2)
众人入席,开始平常美食佳酿,酒至半酣之时,便是众人畅所欲言之际。
宴席上的畅谈,本应该是随心所欲才对。但因为士族之间多有互相追捧和扶持之举,这畅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变成了士族们互相赞赏和为子孙打造声势的良机了。
今日是江闵的寿辰,赞誉的对象自然要从江家子弟中选取。谢安然的父亲谢荣开了头,对江闵说道:“孝烨,你是有福之人,得了大郎这般能干的儿子,又得了三娘如此有才情的女儿,真正羡煞旁人。”
江闵也不谦虚,哈哈笑了起来,眼睛豁然一亮,有意无意的看向石尉寒的方向,说道:“说起来,我这大郎虽然能干,却也没有什么值得我骄傲的地方。毕竟如你我这般的人家,哪个公子没有一些本事?”
说到这里,江闵微微一停顿,又接着道:“倒是我的三娘,总让我引以为傲。放眼天下,十户士族起码有九户家中有女,可却没有一家的女儿能如她这般,垂髫之时便能得到大贤丘公的另眼相看,小小年纪虽不能说才学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却也已经有所建树……”
江闵话落,四周一片附和之声。
有人说道:“孝烨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我所见的女子,布衣之家难免粗鄙,庶族之家自是浅薄,士族之家的贵女们虽然有些才学和见识,却到底无人能及三娘的才情呀!”
“是呀,是呀,你看那鹤寿图,莫说是贵女们比不过,便是在座的丈夫,怕是也有很多人要望尘莫及!”
“此话不虚。方才我乍见那鹤寿图中的仙鹤,竟然以为那是江公的寿辰惊动了天上的仙人,令仙鹤驱赶着红日下来为邱公贺寿。”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气氛十分热络,石尉寒却显得不感兴趣,静静坐在席位之上,一语不发。
听到那赞誉的话语越来越过,他的嘴角一斜,露出似有似无的讥诮表情。这些时日他在家中苦学,颇有一些心得,对于原本习以为常的互相追捧,现下忽然生出许多的厌恶和反感。
这时,江闵看向他,笑问道:“尉寒为何一言不发?莫不是不认同众人的说法?”
石尉寒毕竟是少年轻狂之时,尚不通圆滑处事的道理,听到江闵的问话,便朗声答道:“方才听到大家对江小姐的赞誉,使我想到了孔融。”
“孔融?”江闵说着笑了起来,只当石尉寒是拿那个以仁孝出名的东汉名士孔融比他的女儿,自然是受用非常,道:“三娘虽是女子,却也自小爱护弟妹、尊敬兄长、孝顺长辈,倒真和孔融一般。”
石尉寒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说:“江世叔误会小侄的意思了。”
“哦?那你是何意?”
“我是说,方才众人对江小姐的赞誉和追捧,让我想起了孔融。他或许小时候有些聪慧,但未必当得异童二字,却因为父辈为了其前途着想,而为其造势,借助亲朋的赞誉给他冠以异童的美名,最后将他的形象塑造得神乎其神……”
说着,石尉寒微微停顿,扫视一周,自然看见了江闵难看的脸色,还有众人面面相觑的尴尬,以及他的父亲石启复对他的怒目相向。可他不作理会,此时的他,到底年少,以为自己看到了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借史为鉴有了一番高瞻远瞩,便有了恃才傲物的资格。
他坚定一笑,接着说道:“结果呢?不过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孔融,大圣之后,志在靖难,其实却是个在北海不能保障四境,弃城而去的落水狗!而今众人对江小姐的夸奖,便如同曾经大家对孔融的追捧,未必是真,却一定是害!”
他话落,满座哗然。
眼看着好好的寿宴因为他这番狂傲的话语将要以难看收场,江邵乐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江邵乐这一笑,笑得众人费解,为何江家三娘被石尉寒以史讽之,江家的大郎却能欢畅大笑?
江邵乐的父亲江闵同样不解,此时的江闵已经是脸黑如玄铁,腹气如鼓,又不能发作,生怕落下个与晚辈一般见识的骂名。而江邵乐这一笑,自然是给了江闵发泄的出口,他不由喝道:“放肆,为父的寿辰宴上,岂由得你如此无礼?”
江闵此言,虽然针对江邵乐,却也有暗骂石尉寒的意思。
江邵乐面上笑容不减,好似闲话家常般说道:“父亲,儿笑只是因为儿开心。”
“开心?”
“是呀!众人都在夸奖三娘,却未曾想过太多的夸奖只会令人自恃甚高、失去了自律之心,从而铸成大错。而尉寒,却是真真切切的为三娘的将来着想,不愿意她重蹈孔融的覆辙……儿身为兄长,得知有尉寒这般才俊关心三娘,如何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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