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奈何明月照沟渠(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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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疾馆太过狭窄,而且所处的巷子乃是寒门聚集的破落地,江子萱便将书画会的地点选在京城郊外江家别院的花园里。这别院原本就是江闵给江子萱的嫁妆之一,早些天便已经将门房的钥匙和地契给了她,她现下用起来倒也方便。

因为有石夫人的诸多帮衬,仕女和贵妇们十分赏脸,一大早上,便三三两两到达。

江月红来得极早,尚未走进大厅,脸上已经是笑开了花,对江子萱说道:“三娘,我来看看这里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江子萱如临大敌,面上虽然也回之一笑,可眼珠子里的戒备实在是太过明显。

江月红好似没有看到她的反应一般,自顾自的走到她面前,说道:“三娘,你的书画都放在花园里吧?你在这里招呼客人,我去帮你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也好趁早帮你调整调整。”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而她的身后,尚有四个壮汉抬着两口箱子紧紧跟着她。

江子萱一下就想到了花园里那些薄得不敌一指的书画,在她的眼中,江月红身后跟着的不是四个人和两口箱子,而是几头莽撞的大牛,只要它们在花园中一个不慎,或许是摔倒,或许是撞击,书画会被损害,布置好的果盘和茶器会被打破,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思及此,她忙拉住了江月红,在对方诧异的眼神注视下,讪讪道:“这、这两口……箱、箱子里装、装的是、是什么?若是……可以,请二姑娘找、找个地方放……好吧。”

江月红一愣,而后露出了然笑容,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这都是你的衣衫,是我亲手所制。本来,我是想要送到家里去的,但是大郎恨我,对我下了禁令,家丁不会允许我进入江家半步。父亲那里……似乎也拗不过大郎,我……哎,我知道你和大郎一样厌恶我,可说到底,我们终归是姐妹,在你出嫁之际为你制些衣衫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推辞。”

江子萱不为所动,她隐隐感觉江月红绝对没有安好心,可是现下的情况,不容她拒绝。几个早早到达的仕女和夫人们,此刻正坐在客厅中喝着早茶,虽然各自说着话,其实都暗暗看着她和江月红,若是她断然拒绝江月红,江月红再哭闹起来,她定然会落下一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她只能笑,尽力真诚的笑,道:“多、多谢二、二姑娘,既、既是衣衫,不、不如送、送到后院去吧。”

“三娘难道不看看衣衫的模样吗?”

她摇头,只希望早点将这四人、两箱安置好,不容分说便唤来春红,吩咐道:“你带、带他们去后院,将、将箱子放在……我的……房里。”

好在,江月红没有拒绝,也没有再坚持到花园去查看,随意在大厅中找了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的等着书画会的开始。

江子萱得空,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却一直注意着江月红的动向。  而江月红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卑鄙,只是静静坐喝茶,并没有什么异动。

这令江子萱有些琢磨不透,但到底是不敢的大意的,还暗中让人盯紧了那几个抬箱子的壮汉。

一直等到四个壮汉放好箱子到厅中向江月红复命,而后告辞离去,江子萱的心才落下去,并且暗道自己果然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接到帖子的仕女和夫人们差不多到齐,江子萱正准备领着众人去到花园,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宫里太后听闻江家三娘的善举,特意遣了身边的奴才前来助阵。

虽然,没有见到正式的旨意,江子萱和众人也丝毫不敢怠慢,忙出去迎接来人。

到门口,江子萱见那所谓的宫里人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姓宦官,眼皮一阵的乱跳,心道今日怕是多事之秋。

站在她身旁的石夫人发现她神色不对,暗暗扯了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三娘,众人都等着呢!”

她忙回神,露出得体微笑,将张公公请了进去。

大家原本对江子萱所谓的书画会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不过是因为她是江家嫡小姐,又有石夫人大力帮忙,而可以借此机会为自己博得一个行善事的好名声。

当她们步入花园,见到空中半悬的佛像时,俱都是一惊。

大耳、笑口、圆肚,慈眉善目,是众人见惯了的弥勒佛模样。

江子萱的这一幅画里,自然也不乏这些东西,可是,却又不仅限于这些东西。她将弥勒佛的笑容渲染得淋漓尽致,好似佛此刻就现于空中,以百态看百人,个人所看意味皆不同。

待众人最初的震撼过去,再仔细看向空中,或许是看的人心态变了,也或许是位置变了,总之,弥勒佛的笑容更如宽容长者,以眼和神情诉说着他以大肚容众生的慈悲。

仕女和夫人们,有的张大了嘴,想唤却唤不出;有人曲着膝欲行跪拜大礼,显然是弄不清楚,到底是空中悬着画像,还是佛如画像般现于空中。

过了好一会,早已经领了江子萱命令的春红方才微微上前两步,道:“各位小姐和夫人见笑,此乃我家小姐亲手所做,还请各位看了之后不吝赐教。”

闻言,众人方才回神,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江子萱画的画作,她们方才竟然以为是真的见到了佛!

花园内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有赞誉江子萱画技了得的,也有诉说方才自己心境的,还有些,表达着跟随江子萱学习画技的决心。

不管是哪一种,已经足够让江子萱高悬的心回到原处,她的书画,即便不能像老师所作的那般价值连城,也该能够卖个可观的价钱。

一片喝彩声中,张公公命人倒了一杯水酒,双手举着走到江子萱面前,道:“江小姐,奴才实在敬仰你的才学,容奴才放肆一次,敬小姐这一杯酒。”

江子萱一愣,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一杯。不接,对方是太后派来的人,怠慢了他难免小人扣以藐视皇家的大罪。接,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宦官,且他这杯酒是个人的意思,她难免会落个有失士族脸面的名声。

犹豫之间,张公公双手似乎有些站不稳,微微一前倾,一杯水酒悉数洒在了江子萱的身上。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众仕女都换了轻薄的纱衣或丝裙,江子萱自然也不例外。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丝裙,被酒水浸湿之后,丝裙便黏在了她的肌肤上面,显得尤为不端庄。

即便现下无男子,可士族贵女重仪态,还不等江子萱说话,众人便已经开始责怪张公公的鲁莽,也有人劝江子萱赶紧去后院换身衣衫。

江子萱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若隐若现的肌肤,也很想换身衣服。可惜,这里虽然已经属于她,可她从未来此住过,哪里有什么衣衫可换?

江月红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三娘,你的后院有新衣,快去换了吧!”

江子萱这才想起她方才命人送进去的两箱衣服,颔首,与春红一起退到后院换衣衫。

她们进到房间里,春红顺手将门拴好,方才打开那两箱江月红送来的衣衫。

说是两箱,其实并不准确,每一箱里的衣衫都只放了不到一半。可能是沿路颠簸,衣服摆放也不够整齐,稍显凌乱,有几件上面似乎还有灰迹。

不过,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花园中还有不少宾客等着,她们需快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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