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身后虚名有何益(1 / 2)
徐江南听到这略微沉闷的声音从对面传了出来,微微眯了下眼,紧接着饮尽杯中酒,在西蜀道这个地方,说书的和光同尘一不提春秋西楚,二不提西夏徐暄,三不提的便是二度母仪天下的苏皇后,这到后面几近到墨守成规的道理,再者又说西蜀道江湖剑客盛行,你说些快意恩仇的东西也容易让人接受,无论是骗银子骗酒吃都算是捷径,而这老头莫名其妙说到西夏徐将军,在座的各位就算再不懂也是知道说的是谁。
有些个变了脸色,更有原本西楚的人士以为这老者是在挑衅,一拍桌子便要掀案而起,不过也有因为瞻仰卫家的北地侠客,瞧到有人火中取栗,倒是稳做泰山,一手按在桌子上的刀剑,一手端着酒,似乎没听到书,看上这么一场戏也不错。
而柜台上的掌柜眼见自家店里剑拔弩张的样子,做生意做生意,不就是和气生财,瞧见这种气氛,也是后悔不迭,连忙走上去想给点银子就打发走了,毕竟真要纠纷起来,损失就不是一点两点的银子了。只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他正要过去说明来意的时候,邱老头开了口。
邱老头一指覆在古木桌上,微微一勾,像是勾出了琴音涟漪,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开了口,似乎是旁若无人,“大周建国至今,再加一春秋,算而已有三千余载,唯有一人,功过已然入黄土,全由后人评判。”
这一语按意来说本该铿锵,只是邱老头说的极为自然和轻松,便如秋日生春风一般,温和掠过各桌,也是安抚住众人的情绪。
卫月不动声色的出了门,朝着门口小二吩咐数道,这才悄声回来。
等回来的时候,邱老头已经渐入正题。“人穷当街卖艺,虎饿拦山伤人,都是身不由己,那会还不是将军只是个落魄书生的徐暄,也没有办法,老夫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六礼九言,都要看门楣,寒门士子要有出头日,还得再捱个十多年,等捱出个金玉其外的名声,就算是出了头,至于是不是败絮其中,那都是后话。
再说徐暄,一生剑走偏锋,什么时候走过正途,带着唐老太公的女儿便沿路辗转数千里去了长安,气的老太公吹胡子瞪眼临死之时悲鸣数声誓杀徐暄,这才不瞑目的下了黄泉,相传老太公归天之日,余声绕城三日不绝,咬牙切齿恨,不共戴天仇。”
徐江南听到不共戴天仇的时候,揉捏了下两眼之间,不知道想着什么。
卫月之前听卫敬说唐瑾儿挺着大肚子都进不去唐家,还当是夸张言语,这会在这听说书的一说,似乎真的不是谈笑,有些担心下意识问道:“你会去唐家么?”只不过说完以后,卫月有些后悔神色。
徐江南默不作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以他自己的意思,就是不去,不算无情,算是恶因恶果,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凉,这人心是凉是暖谁能知晓,你想去烧,没个几十年几百年的能点的起火来么?热脸碰个冷屁股的事谁愿意去做?再者又说,这十多二十年来,没有这个太公,自己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还少了很多琐碎烦恼。
徐江南毕竟不是圣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年唐家对于他爹和他娘究竟决绝到了何处他也不想去深究,要是其他人做了这般事,徐江南只怕无论如何都会去一趟,至于能活下几人,看造化,杀到杀不动为止,而如今这般想着相忘于江湖,怎么看都算是他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不过李先生发了话说让他去看看那两位如今孤苦老人,这又是他无法拒绝的事,两难境界,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要绕道而行,总是会被人提起。只不过每一次提起,便觉得自己就狠不下心,不过当下徐江南又将这个难题推到卫月身上,微微抬头盯着卫月轻声说道:“如果是你,会不会去?”
卫月怔了一下,没想到徐江南会将这个问题推送到自己这里,不过对于徐江南的眼神有些躲闪,撇头看望窗外,傻呵呵一笑说道:“应该会吧。”可能是肯定,又怕面前男子有些不悦,也有可能本身就没想过这事,只是随口说了个答案,总之疑惑语气甚重。
徐江南笑了笑,也是看向窗外,用卫月的话来回答了她。“我应该也会吧。”加了个应该,圆滑味道更重。
也是这会,之前听到卫月吩咐的小二,端着糕点和上好的成年酒水,进到对面酒楼。
正巧这会邱老头已经说到了长安,先是一停,接着酒气滔天,徐暄目中无人落子成刀,侍召掩面而泣七龙不成,徐江南已经听过一次,如今再一听也是通体舒坦,尤其听到目中无人的时候,大快人心。
徐江南进门的时候见到过这个小二,对于卫月的吩咐也有些好感,见到卫月错过一段有些茫然的时候,自然而然开了口说道:“我爹当年去长安,是个不识五谷杂粮的书生,我娘又算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从这点看,算是门当户对,长安城,长安城,听名字就是好地方,听说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可惜这东西都养不活人,我爹和我娘在长安的时候,一开始都是靠着私奔从家里带来的金银过日子,再是省吃俭用,坐吃山空的道理都知道,起先住客栈,等我娘开始典当首饰的时候,就住城隍庙,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能安身,我以前听到过乡野传闻,说徐暄生得三头六臂,力大无比,其实也就是个弱书生,一个一开始连自己媳妇都养活不了的弱书生。
听人说他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管用,唐家这个书香门第能追溯到周王朝那会,可能光族谱上的名字,都有些人认不全。说得通俗点,就是卫老祖宗在卫城说了句不准任何门楣收留徐江南,一样的后果。
徐暄也一样,哪怕到了长安,一样没有书香门第愿意收留他,江湖人又看不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也就这样,没了办法中的办法,徐暄每日便拿着一本书,似乎是想告诉那些人,自己是读书人的身份,跑到朱雀街上摆摊子,下棋,准确的说,是赌棋。”
卫月听的很入迷,这些东西在西蜀道不曾流传过,流传的也都是当年何等心狠手辣,要么就是能上天入地的邪魔妖怪,邪乎的不行,也没人敢说,赚不到银子是一个,说不定还要捞上一顿毒打,她以前也没兴趣去问,如今听到徐江南说起,才觉得这个才比较真,接地气,也愿意听。
而且今日是个好天气,昨夜下了雨,散了点云,今天午后也是有些阳光,碎金轻撒下来,落在卫月的眼睑上,不得不说,主观印象对人来说还是占着很大比重,当徐江南摒弃掉以前对卫月的各种并不是很过分小印象之后,再看她,也有几分不同的味道,尤其是这样安静的时候,隐隐有点小烟雨的意思。
徐江南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声说道:“一开始只是几个自诩有些手劲的人过来,说来也是好笑,为的不是从徐暄这里赢银子,也不是为了名声,而是为了让他离开,别在这里扰人眼目,谁知道没人同徐暄下了超过五十手。
徐暄也是一如既往,第二天照样是摆个摊子,并没带半点银钱,来者不拒,有时候更是一人同时下三局,操着西蜀口音,不像是来长安谋生的,反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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