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 / 2)
皇上根本不等傅堂答话,直接看向季正廷、高冠、崔嵬,一个个点名问道:“季正廷,高冠,崔嵬,你们也这样认为?”
三人异口同声:“臣等赞同傅尚书的推测。”
皇上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将责任推给北齐,就不用查证在场各位了,真是好计策呢。”
“臣等不敢!”众臣高呼,又齐齐叩头。
皇上的目光从众臣头顶扫过,忽而一笑,说道:“既如此,此事便交由唐芷漩查办。”他吩咐宫人,“去,给唐芷漩宣旨,让她尽快查实此案,勿使一人漏网!”
众臣皆惊,傅堂谨慎说道:“听闻唐大人受伤颇重又双眼已盲,此时应当好好休养医治,恐怕难当此任。”
皇上毫不在意地说道:“身为朕的臣子,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为朕鞠躬尽瘁——她动不了就让人抬着她走!眼盲又如何?还怕找不到愿意给她当眼睛的人吗?”皇上冲宫人说道,“御医和御药都紧着她用!让她查清楚到底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宫人应下,匆匆而去,跪着的众臣一时寂静。
皇上又笑了笑,说道:“傅堂,你兵部大营发生爆炸已是严重失察,那唐芷漩若是因查案而死了,你这尚书也不用当了。”
傅堂深深叩拜下去:“臣遵旨,定当竭力护持唐大人周全!”
皇上来到颖妃宫中时,神色已很是平静,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他先是跟柏珹玩了一阵,让宫人带柏珹去小憩,又与颖妃随意闲话还用了些甜软的糯食。之后他倚靠在软塌里,颖妃坐在一旁轻轻给他揉着眉心,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皇后近来如何?”
颖妃“哎呀”一声,故意撒娇地说道:“皇上怎么不亲自去问,反来问臣妾呀?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永远不会吃醋呀?”
皇上被她逗笑,却仍看着她等着答案。颖妃便说道:“皇后姐姐还是老样子,一心求子……不过最近她比从前想开些了,经常来看柏珹,还说要将柏珹当做亲生孩儿看待呢。”颖妃没有去看皇上越皱越紧的眉头,很是舒心地说道,“多一个人爱护柏珹当然更好啦,皇后姐姐赏了很多好玩意儿给柏珹,有些东西真是太珍贵啦,臣妾都不好意思让柏珹收呢。”
皇上抬手轻轻点了点颖妃的额头,带着点想笑的气恼说道:“柏珹要是被她抢走了,看你哭不哭!”
妩媚又清澈的笑意绽放在颖妃脸上,她依偎进皇上怀中,说道:“她都是皇后啦,还抢臣妾的孩儿做什么?不管怎么样臣妾的地位都是越不过她去的呀。难道姐姐想学前前朝的那个太后?立个小皇帝,自己垂帘听政?”她故作夸张地抓紧皇上的衣衫,开玩笑地说道,“皇上可要保护臣妾呀,别让臣妾被她杀啦。”说完咯咯咯地笑起来,“皇上,臣妾演得好不好?干脆给您唱一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皇上忽地起身,怒道:“朕看她就是有了这个心思!不然她那亲爹能把这么明显的事情栽到北齐头上吗?”
颖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皇上在说什么?皇上消消气,别伤了龙体……”
皇上不管她懂不懂,自顾自地说道:“北齐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前线刚吃了新式武器甲衣的亏就把我们这边的武器甲衣给炸得精光?就算北齐人在其中确有谋算,也跟这些官员脱不了干系!傅堂老谋深算,还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就把这事儿办了?他傅堂要是毫不知情,都不用朕提,他首先就要把瞒着他动武库司的人揪出来正法!现在可倒好,他口口声声说都是北齐所为,一副与兵部无关的样子,简直欲盖弥彰!”
颖妃讶异地微微睁大双眼,说道:“不应该啊?皇后姐姐虽然没有子嗣但也是中宫正统,日后无论如何都地位尊崇,傅尚书也是一样,怎会自毁根基做出这等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啊,就是太单纯。”皇上叹了一气,说道,“皇后不是老来看柏珹么,还说要把柏珹当成她的亲儿子看?傅家这是起了心思了。”
颖妃想了想,说道:“皇后姐姐认为柏珹以后会当太子?”颖妃慌忙跪下,慌张叩头,“皇上明鉴!臣妾从没有此意!也绝不可能跟皇后姐姐说这种猜测!”
皇上好笑地瞥她一眼将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安抚地拍了拍她,说道:“你慌什么?朕还能不知道吗?这些话不用你说,不止皇后和她背后的傅家,满朝文武都认为柏珹会是未来的太子,因为他是朕唯一的皇子。皇后自己生不出儿子只能指望柏珹,想着现在与柏珹多亲近,好在日后柏珹继承大统之后被柏珹孝敬,做个享福的皇太后,傅堂及傅家也能永保荣华。但傅堂一向多疑,这不是亲生的外孙怎能令他安枕?他必须为自己再加一层旁人难以企及的官身,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比如有为国的大功绩而得了世袭罔替的封赐。”
皇上又恼了:“他定是与北齐勾连!先炸毁武库司库房,北齐很快就会再次撕毁合约与我们开战!到那时他定会出主意与北齐和谈之类,他还要当个和谈急先锋!北齐定会听命于他!有如此灭战之大功,朕不封他个护国公都不能服众!”
颖妃为皇上顺着脊背让他消气,小声说道:“但是……以臣妾的愚见,傅尚书难道不应该先杀了臣妾吗?这样柏珹在宫中只能依靠皇后姐姐,天长日久的也有了养育之恩,不就万无一失了?何必在国事上动手脚?万一北齐真的踏破悬鹰堡岂不是得不偿失?”
“柏珹都这么大了,再说就算是襁褓婴孩,他母妃被害死就算做得再周密,也难保他长大了不会有人在他耳边嚼舌根,那时与皇太后离心甚至要报复傅家,傅家要如何是好?”皇上搂紧颖妃,“朕会护好你,莫怕。”
颖妃抱住皇上的腰,点头道:“臣妾信皇上,臣妾不怕。”她轻叹道,“武器和兵甲都没了,这要怎么是好?还来得及重新赶制吗?那位唐大人伤得重吗?”
皇上大略对她讲了讲如今情况,说道:“朕给傅堂下了严令,他无论如何也会保住唐芷漩的命!至于以后,就看她的造化了。”
颖妃:“这位唐大人于制甲造兵一途,是不是很有才干?”
皇上点头:“看起来颇有才能,她若死了,新式武器和甲衣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造出来,又或者,傅堂辖下根本没人敢强出头吧,哼!”
颖妃:“那不如皇上赐给唐大人一些身手好的侍卫?”
皇上笑道:“朕也这样想过,但侍卫终究都是男子,若是污了她的清名,孤芳阁又要出来搅合……”
颖妃笑道:“那不是还有身手好的不算男子的人吗?”
皇上似笑非笑:“太监与宫女对食,夜里做些什么,朕的颖妃完全不知吗?”
颖妃红了脸,钻进皇上怀里说道:“那臣妾就出不了主意了,皇上做主吧!”
皇上笑起来,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唐芷漩本因“伤势严重”而在医馆治疗,没想到御医和宣旨的公公一起到了。圣旨特许她不必下跪接旨,她听完圣旨有些诧异,但不及多想,御医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脉。此时她眼前已有光亮,还能看见模糊人影,但仍装着看不见又很虚弱的样子。这御医的身形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在太皇太后宫中见过。果然那御医为她诊脉后说道:“唐大人伤及肺腑确实凶险,我为大人开药固体,再行疗愈。大人若是允许,还是挪回自己宅院静养,也方便有下属随时前来禀报诸多事宜。”御医的声音拔高了些,像是想要所有人都听见,“太皇太后惦念唐大人安危,知晓我前来为大人诊治,特命我带来一匣千年老参赐予唐大人,特许唐大人免礼。”
看来确实是太皇太后的人。唐芷漩心下稍安,说了些客气话,也同意挪回自宅。一切很快安排好,唐芷漩坐着六人抬的软轿缓缓地从闹市而过,百姓们都看着这位本朝唯一女官因武库司库房爆炸而伤重至此,且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不少人前来对她禀报爆炸案情调查的情状。百姓们不免议论纷纷,都认为这女官十分不易,圣上此举虽有些不近人情,却也给了她一个查实案情顺带报仇的机会。
软轿中的唐芷漩却神思清明,只觉皇上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别有深意。但她推拒不得,只能将计就计,尽力为武库司筹谋,力保前线不失。
回到自家宅院安顿好又歇息了一阵,御医亲自端来为她熬制的汤药。唐芷漩缓缓服下,御医说道:“我每日都会前来为唐大人请脉,直至大人康复,还请大人放心。”
唐芷漩谢过,御医见那些轿夫已离去,宣旨公公正在走近,便低声匆匆对唐芷漩说道:“傅堂可疑,望大人多加小心。”说罢一句别的话再没有,起身收拾药箱,转身走了出去。
宣旨公公走进来略问候了几句,也低声说道:“皇上让杂家转告唐大人:前线重要,朝局重要,安稳重要。”说罢对唐芷漩笑笑,“大人辛苦,有何需要尽可开口,杂家定会禀告皇上。”
两拨人都离开了,宅内终于安静下来。唐芷漩仔细想了想刚才御医与宣旨公公的话,明白此次追查爆炸案实是险之又险。她本以为傅堂是太皇太后的人,但御医却说傅堂可疑,难道太皇太后怀疑此次爆炸是傅堂在幕后捣鬼?可傅堂为何要如此呢?兵部失守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些尚未厘清,皇上那三句话看着像随意叮嘱,细想却分量极重,那是在告诫她前线不可有失、朝堂不能乱、大景不能被北齐所攻——这三件事哪一样是她一人就能承担的?前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并不完全清楚;爆炸案的幕后黑手最终若直指傅堂,傅堂会做何反应实难预料,这朝堂能不乱?若因此事再出什么状况而导致前线受影响,北齐攻打大景,又如何避免?
唐芷漩心思纷乱,忽然发现似乎有个小丫头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唐芷漩仍然装着看不见却似乎听到了什么的样子,问道:“谁在那儿?”
小丫头连忙跪下说道:“唐大人安,奴婢莲霜,奉傅尚书之命前来伺候大人!”
这是傅堂派了个人来监看自己吧。唐芷漩心下了然,面上却很客气地说道:“那就多谢傅大人了,我看不见确实有诸多不便,傅大人有心了。你是不是跪着呢?快起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