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回 春潮带雨晚来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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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个好天气!”唐多慈扶着含烟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正是“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明媚时节。

汴京城内的年轻人们都按捺不住自己的春情,从城内整齐的坊间,到一直通向京郊护城河的,杨花满飞、子规啼血,翠绿艳红缤纷交错,不时有少年郎骑着骏马从中奔驰,绕进那一重重的花红柳翠中,只为一窥香车内春游淑女的半边容颜。

笑笑带着宽沿的帏帽,随同母亲去京郊的寺庙为久在官场却迟迟不得提升的父亲祈福。重重的轻纱柔柔地垂下,如清晨的薄雾,阻隔外界轻浮子的窥探,也阻隔了她的视线。搀扶母亲,盯着脚尖前不过一尺左右的范围缓缓前行。

焚香、膜拜、占卦,不向运势平庸的母亲竟抽中了一只上上签,坐在一旁陪同母亲听寺院中的和尚解读卦文,心却被外面大好的春光吸引。轻轻撩开轻纱,只见一群王公贵族模样的人从侧殿出来,其中的两人好看的如女子故意乔装而成似的,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一道不温不火又带了几分凌厉的视线同时也朝她看来——是那群人中走在最后面的公子。

脸不由地滚烫,放下纱幔,低垂头,心如擂鼓的乱跳。不过是一瞥,竟有失了魂的感觉。回头看看母亲,大约是得了好签的原因,嘴角也矜持的翘起,掩不住内心的愉悦。

拉起她的手,母亲道:“签文上说,你的姻缘可助你爹的官运——等会回去,可要跟老爷好好说道说道,不要这样快的答应了张家的婚事……”

本就不喜欢张家的公子,听到母亲这样说,她的心也如这三月的阳光灿烂起来。本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她道:“全凭母亲做主……”再回头,大殿外的人已经远去,留下百年的古树和青烟缭绕的香鼎。

不想父亲不同意母亲所说,一连几日,不大的府邸里到处都弥漫硝烟的味道。她依旧在闺阁里,捻起翠绿的丝线穿进长长的绣花针,刺进大红的锦缎里。

“小姐的绣功比坊子里的姑娘还好。”丫鬟从外面端着青瓷碗进来,“厨房刚刚炖了银耳莲子羹,夫人让我端来先给小姐尝鲜。”

“放那里吧。”未抬头,针顺着锦缎的纹理发出咝咝的声音,鸳鸯的图案也隐约窥见。指腹一阵痛,针尖已经入了血肉,拔出,血珠也跟着一同出来。丫鬟惊呼:“小姐——!鸳鸯锦……”

原来是血珠滴落在锦缎上。含住指头,针重新穿过锦缎密密缝。

“小姐,鸳鸯锦沾了血不吉利,还是算了吧。”丫鬟小心的说道。

她蹙眉摇头,翠绿的丝线上下翻飞——昨日父亲唤她去书房,望着自己出落的越发美丽的女儿,他长叹道:“端缱,为父不想用你来交换官途。为父只盼着你能嫁个如玉郎君,一生清泰平安。”

窗外春意盎然,庭院里的烁烁其华的桃杏伸出墙外,引得蜜蜂蝴蝶萦绕。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们从那里经过,吟唱或轻佻或缠绵的词曲,引得何处女子笑骂不断。

“诶哟,我的香囊!”一个织锦香囊越过墙头落进庭院。里面上等沉香的香气和着春日的花草香延伸进屋内。

“小姐你看!”丫鬟捡起地上的香囊。

墙外的笑声更大了。另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响起:“这家的小姐,可否把那个寻着你的美丽进去的香囊还给我?”

心莫名的被挑动,让丫鬟扶住梯子爬上不高的墙,竟是那日在寺庙所见的少年公子,一双黑色的眼睛没有那日的犀利,只有泉水的灵动在阳光下点点生辉,灼灼逼人。春水长袍,金墨腰带,袖口密密卷着银线挑绣的瑞草纹,更称的他飘逸俊美,月下观音。他浅浅一笑,仿佛他们已认识许久般,只等这刻相逢。“美丽的姑娘,可否把你手中的香囊还我?”

面颊滚烫有烧过的痕迹,她有些懊恼为何生得这样俊逸的少年郎却是那样一副轻佻的模样。微微咬住涂抹了胭脂的唇,将香囊赌气似的扔进他怀里,扶着梯子离去。墙外的少年们见此情景又是一阵笑,她隐约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其中有一个李字,想来是一个皇亲贵族家的公子。

她不知这日的再次相逢,竟使日后无端地生出分理不清的纠葛。

夜寒如霜露,凝结在花端的叶尖上,轻轻地颤抖,晶莹的一滴落进脚下的泥土消失,淡淡的暗香从浓重如泼墨的夜色里溢出,撩拨芳心。

伏在几案上,右手藏在鼻尖下,沉香的沁人心脾的香抽成根根丝,密密的结成一张网笼罩。再看看铜镜中的可人儿,翦水秋瞳顾盼流转,分明已经动情。懒懒的竖起身子,打开香奁,食指蘸上艳色的胭脂点上菱形的唇,她想那到底是谁家的公子,不知道可否再次在桃杏芬芳的季节相遇。

细雨纷飞,转眼梅雨已过,父亲终于拗不过母亲,回绝了张家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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