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婚姻生活(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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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开机前,尤应梦提前一段时间来到了s星。

        但并不是为了准备角色,而只是将这里当作了自己旅途的最后一站。

        于是松虞每天在家工作时,都能源源不断地收到对方的旅游打卡小视频。

        松虞:“……”

        这就是好朋友吗?

        当然即使如此,她还是会很认真地看完这些视频。

        看着看着,松虞也由衷地为对方感到高兴。

        昔日的尤应梦美则美矣,却像是书页里的干花,毫无生机。而现在的她,则终于回归到土壤里,能够在阳光和雨露下,野蛮却茁壮地成长。

        有一天晚上,尤应梦在看一场地下演出,突然一时兴起,向松虞拨来了视频电话。

        嘈杂的音浪从摇晃的投影里翻涌过来。狭窄的地下室里,松虞看到人群挨挨挤挤,席地而坐,如痴如醉地仰着头,看着舞台上的皮影戏。

        恰好松虞和池晏都在书房。投影正对着夜间的瀑布。

        于是皮影戏也像是从水幕里活过来。

        身形瘦弱的皮影戏艺人高高举起一块大皮影,两米多高,被燃烧的篝火照得光影跳动。花团簇锦的影偶咿咿呀呀地唱着。锣鼓震天、人影翻腾。

        她用手肘推了推他:“你看。”

        “这是什么?”他蹙眉道。

        “皮影戏。”她轻声道,以一种近乎惊叹的语气,“没想到它竟然还没失传。”

        池晏在旁边懒洋洋地笑道:“很正常。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在s星到处都是。”

        松虞白了他一眼:“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艺术。”

        尽管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她还是深深地被这奇特的一幕所吸引,隔空陪着对方看完了演出的后半场。

        谢幕时掌声雷动,尤应梦一边用力地鼓掌一边对松虞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会搬到s星来了,这个地方真的很……特别。”

        松虞:“那你要不要也搬过来?”

        “好啊,干脆做你的邻居,天天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松虞噗嗤一声笑出来,并没有告诉尤应梦,池晏和自己就在同一房间里。

        池晏倚在墙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但转头还是吩咐助理,如果有合适的房子,记得帮忙留意。

        又过了几天,尤应梦神神秘秘地登门来拜访。美其名曰是要参观她的新家,然而花园都没走完,突然问松虞:“你结婚之前是不是没有办过单身派对?”

        松虞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尤应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就是告别单身前的最后一场狂欢派对,纪念自己即将失去的自由。”

        她不禁失笑:“听起来只是找个理由喝酒跳舞。”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尤应梦微笑道,“不觉得很有仪式感吗?既然你没办,我们来补一个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松虞迟疑地说:“可是我不喝酒。”

        “没关系,我们又不去夜店。”

        “我都已经结婚了。”

        “我还离婚了呢。”

        “……”

        松虞仍然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不行,我手上的事多得做不完……”

        但是尤应梦却叹了一口气:“就当是给我圆梦了,好不好?我结婚之前一直很想办一个这样的派对,但最后还是没办成。”

        她顿时无话可说了。

        她知道尤应梦在结婚前一段时间,就因为荣吕的原因,不怎么和身边的人来往。从前尤女士在圈内也称得上是长袖善舞,但是这几年下来,几乎一个朋友都不剩。

        这样一来,再拒绝她,实在是显得不近人情。

        “好吧。”她妥协了。

        尤应梦立刻欢呼一声,笑靥如花地将她拖进衣帽间里,发誓要将她好好打扮一番哪里还能看到刚才的半点失魂落魄。

        松虞:“……”

        这变脸的功夫,真不愧是影后。

        趁着挑衣服的间隙,她顺便给池晏发了条消息。

        松虞:今晚不回家吃饭了,陪尤应梦出去。

        她当然不至于傻到坦白自己是要去参加什么单身派对。

        很快她就收到回复。

        池晏:好。

        池晏:流泪汤姆猫.jpg

        松虞:“……”

        她几乎是错愕地笑了出来。

        实在是没办法将池晏那张脸和这个可爱的表情包结合在一起。

        旁边的尤应梦好奇道:“你一个人对着手机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说,“笑我身边有个影帝。”

        “影帝?谁啊……”

        松虞只是笑。

        出门坐飞行器时,傅奇照例上了驾驶座。

        尤应梦从前就经常在剧组里见到他,但两人真正能够说上话,这竟然还是第一次。

        她用一只新涂了玫瑰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他宽阔的肩膀,笑吟吟地说:“小弟弟,姐姐们出去玩,男孩子不可以跟过来的呀。”

        “抱歉,职责所在。”傅奇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飞行器的前视镜里恰好映出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早已完全康复了,但下颌还留着一道深深的疤痕。是故意不肯做手术消除的。

        或许不是坏事。昔日那张太年轻的脸,也多了几分凶悍的威慑力。

        尤应梦倒是丝毫不怵,又想要说些什么。但傅奇已经身体前倾,假装若无其事地启动了飞行器。

        轻微的振动里,松虞强忍着笑意,替他解围:“算了,你让他跟着吧。”

        “好吧。”尤应梦撩了撩头发,仍然是对着傅奇笑眯眯地说,“那可不许告密哦。”

        松虞没说话,但是也轻轻咳嗽了一声。

        意思是暗示傅奇识相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尽管她对此也很怀疑。

        坐在飞行器里,松虞莫名地想到,上一次自己和尤应梦独自出行,还是在首都星拍电影的时候。

        她们从荣吕的宴会里溜了出来,跑进贫民窟的夜市里,甚至还参观了一圈红灯区。

        那一夜对彼此而言,都像是一场叛逃。

        这让松虞不禁也很好奇,今晚这所谓的单身派对,尤应梦究竟有什么安排。但对方的态度始终神神秘秘,仿佛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直到推开飞行器的门,她立刻笑出声来。

        一股甜腻的香水气味侵蚀了自己的感官。

        或者说,这就是金钱的味道。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甚至有几分故地重游的意思。

        松虞似笑非笑地看了身边的尤应梦一眼:“赌场?”

        尤应梦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最有纪念价值了。”

        “是很有价值。”松虞:“但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可没有这么豪华。”

        这无疑是她所来过的最浮夸的赌场。

        或者说,这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销金游乐园,纸醉金迷的不夜天。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外壳尽是闪耀的霓虹灯,电子屏上每一支精致的广告,交织着复古与未来,都让人心潮澎湃。

        宽阔的棕榈大道,车水马龙的人群,目不暇接的露天秀场。男人的眼睛里写着一夜暴富的绮梦,贵妇的臂弯里则箍着无数只奢侈品的礼品袋。触目的情形,皆是将欲望二字书写得淋漓尽致。

        “毕竟这里是s星。”尤应梦挽着松虞的手臂,嫣然一笑,“而且,我们今天可不是来参观的。”

        松虞奇道:“难道你还要赌钱?”

        尤应梦:“没错。”

        那张妩媚的脸,被霓虹灯照耀得更加风情。她拿出一张黑卡,轻飘飘地扔给了傅奇。

        对方倒是眼疾手快地接了个满怀。

        “麻烦你,帮我们把里面的钱全部换成筹码。”尤应梦眼尾一挑,“全部哦。”

        傅奇一怔,点了点头,抿着唇转过身去。

        临了还不忘转过头来叮嘱一声:“请二位就在这里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尤应梦对他挥手。

        松虞顿时明白了什么:“赡养费?”

        “没错。”尤应梦点了点她的手臂,相当豪情万丈地说,“今晚我赞助赌资,不把这钱花光,谁都不许回去。”

        松虞:“……”

        片刻后,傅奇捧着一堆小山一样的筹码回来。

        尽管这座豪华赌场里并不缺富人,但这土豪般的行径,还是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尤应梦眉飞色舞地向他招手,而松虞嘴角抽了抽:

        看这分量,想必她们是三天三夜都回不去了。

        最后她的话果然没有错。

        或许是因为新手光环,尤应梦一直手气奇好。不仅没输钱,筹码还越叠越高。目的没达成,她当然很不满足,又撺掇着松虞过来帮忙。松虞无计可施,只好也跟着上了一把赌桌。

        “就当是积攒创作素材了。”她对尤应梦说。

        尤应梦很无语:“你能不能有一秒钟不要想着电影。”

        松虞笑着耸肩:“我尽量吧。”

        那想什么呢?

        想她自己吧。

        于是松虞突然回忆起来,这一年来,自己摸过枪,上过赌桌,甚至还被人强行注射过致幻剂还真是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她微微一笑,对尤应梦说:“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点。”

        “多大?”

        回答只有一声清脆的巨响。

        她将所有的筹码都扔到了桌子上。

        哗啦啦的金雨,小小的桌面简直快要堆不下,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但松虞自己还很平静。

        “开吧。”她对荷官说。

        在将筹码全部扔出去的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赌徒的心理。

        这也是一种全然的失控。

        放在赌桌上的,可以是大笔钱财、不劳而获的机遇、甚至于是身家性命。但付出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也不是输赢的结果,而是这个瞬间。

        快速的占有和失去,不顾后果的allin,这本身也是种能够成瘾的快感,令人肾上腺素狂飙,疯狂地分泌出多巴胺。就像吸毒一样。

        这个瞬间,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这张桌子,无法呼吸。

        连荷官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手。

        但松虞莫名觉得,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她们又赢了。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窃窃私语,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心怀鬼胎,恶意,猜忌,怀疑,嫉妒。

        “美女,手气真好,第一次来玩啊?”

        几个一身大logo的公子哥凑近过来,虚浮的脸上,挂着放浪而轻佻的笑容。

        松虞根本懒得理他们。

        然而借着灯光,这几个人又仔细地打量着她们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容。

        “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们啊?”一个人油嘴滑舌地说。

        她微微蹙眉:“傅奇。”

        于是傅奇立刻站出来,格挡在她面前。

        “滚远点。”他说。

        声音很平静。

        但腰间冷光一闪,足以让这面前几个人看清,他带了枪。

        进赌场本身要过安检,而面前之人还敢公然展露自己的配枪,这一定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几个人瞬间偃旗息鼓,讪讪地走了。

        松虞回头对尤应梦说:“我们走吧。”

        尤应梦也一脸遗憾道:“嗯,真扫兴啊。”

        但狂欢的派对尚未结束。

        于是尤应梦又让傅奇去买了一大堆酒,三个人偷偷爬上了赌场的天台。

        不同于赌场的纸醉金迷,天台只是一片荒地,角落里堆满了杂物。

        但风景甚至好过附近的露台酒吧。坐在天台的边缘,就能够俯瞰红灯区流光溢彩的夜景。正对着他们是一只巨大的摩天轮。如同一个五光十色的童话梦,缓缓地旋转着。

        尤应梦一脸惊喜地望着松虞:“你怎么知道有这种一个好地方?”

        松虞笑了笑:“我瞎猜的。”

        傅奇脱了外套,铺在地上。

        于是另两个人就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

        尤应梦打开了一罐啤酒,很不幸地被泡沫溅了满身。

        她反而开怀大笑起来,仰头将它喝光,又将啤酒罐捏在手里,噼里啪啦地捏扁了,才随手扔了出去。

        黑夜里,铝片的罐身反射出一点暗光,像是燃尽的烟头,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

        她打了个酒嗝,呆呆地望着它消失在黑暗里。

        傅奇却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将啤酒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松虞:“……”

        尤应梦:“……”

        她笑着用手肘推了推松虞:“你助理怎么这么傻啊?”

        “我也不知道。”松虞扯了扯嘴角,胡说八道起来,“或许他也是个良好市民吧。”

        “哈哈哈哈。”尽管完全不明白良好市民这个词的深意,尤应梦也爆发出一阵大笑。

        松虞和傅奇都不怎么喝酒,只有她一个人自斟自饮。但她竟然也能自得其乐。

        只是独自喝酒更容易醉。和所有喝醉的人一样,尤应梦脸上很快泛起一抹砣红。她时而肆意地大笑,时而又陷入思绪,落寞而沉寂。

        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哭了出来。

        但是在更咽声里,尤应梦突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从傅奇手里抓了一把筹码过来,用力地朝着天台外抛出去。

        金沙般的筹码跌落进黑暗里。

        “这些该死的钱,为什么就是花不完……”她一边扔,一边喃喃自语道。

        松虞站起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地问:“花光又怎么样?”

        “花光了……我就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松虞叹了一口气,将尤应梦按进自己的怀里。

        她立刻感到自己肩头湿了一片。

        直到这时,松虞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根本还并未从旧日的创伤里走出来。酒精融化了她故作潇洒的伪装。那些看似开朗的、离经叛道的举止,都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伤痕累累。

        归根结底,几年婚姻的创伤,不可能这样快就愈合。

        所谓的成长,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它总是意味着伤筋动骨,将自己打碎再重塑。

        “干嘛跟钱过不去?”松虞轻声说,“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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