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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宗民无法形容当他打开门第一眼看见心爱的女人时那种心痛的感觉。

朦胧的灯光轻轻地拂照在女人的身上,女人苍白的脸上有一种让人不忍直视的表情。是受惊?是疲惫?是害怕?还是受伤?仿佛一只走迷了路的小姑娘,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惶惑。

已经是深夜4点!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突然躲到了自己身边。宗民相信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女人绝不可能深夜跑到他这里来躲避。自从那个赵天雄把她从自己生活中抢走以后,简一直有意拉开和宗民的情感距离。一部分原因是怕伤害他,更大的原因是她的眼里只有赵天雄,她在赵天雄的情感中完全迷失了自己。可是那个赵天雄到底对简怎么样?宗民很关心却无法获得答案。因为简在宗民面前一直回避谈丈夫,但敏感的宗民还是从女人的闪烁其词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赵天雄能把这个女人时而带上天堂,时而带进地狱。他能让眼前的女人体会情天恨海,却不会给她带来真正意义的安宁和幸福。因为这个女人外表坚强,情感上非常脆弱。她需要一个懂得呵护她怜惜她又耐心慢慢读她的男人。宗民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男人。但遗憾的是他只能把女人的感情烧到99℃,他的个性使他怎么努力也无法烧开这最后1℃,而赵天雄一进入女人的生活中就把这壶开水滚得轰轰烈烈,于是势不可当地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了他人的妻子。

整整6年了。他一直在努力提醒自己肖简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和她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但每一天他都不能停止对女人情不自禁的思念。这两年,他也在试图改变自己的生活,强迫自己接受生活中倾慕自己或有好感的女人。但不管他生活中出现过多少可爱的女人,他的眼前永远闪动的是肖简的影子。潜意识里他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和这个女人有一种割不断的血肉联系,她虽然是别人的妻子,但仍然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是自己至今割不断的牵挂。于是他开始有了一种宿命的解脱。

今晚,仿佛就是为了验证自己宿命的期待,简突然来到了自己身边!带着这么一种让人痛心让人怜惜的纤弱迷失和惶惑。一下激发了男人强压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不管女人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他都是她永远的港湾。他愿意为她容纳一切苦痛和困难!

此刻他多么想知道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他害怕他的询问会再次吓跑了这只受惊的小兔子。他只是小心地牵着她的手进了自己的卧室,在女人灵魂出窍的迷茫表情中为她重新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轻声说了一句:“都是新的。”然后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色睡衣,放在枕头上,声音异样地说:“是你以前穿过的……”然后他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门。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铺了一套被褥。但辗转反侧,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入眠……

瘫卧在宗民松软的大床上,身心疲惫的肖简渴望入睡。但那一排排烈火文字如同光速般飞驰的列车不容抗拒地冲进肖简无意识思维的轨道,丝毫不肯间歇……

肖简快要崩溃了!她紧闭双眼,想用睡眠去抵挡这一把把带血的尖刀。但是睡神残酷地推开了她,狞笑地看着心力交瘁的肖简赤裸裸地被带血的尖刀戳得千疮百孔,无助而痛苦地渗着血和泪……

让我离开……肖简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推挡着铺天盖地袭击过来的痛苦的记忆。

让我入睡……肖简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然后又把松软的大枕头紧紧地压在脑袋上,希望能在窒息中躲避痛苦记忆的围追堵截。

她想堵住痛苦。

她想关闭记忆。

但无论如何辗转反侧,却依然无法让睡神接纳。她无法入眠。

我不想知道这一切!

真希望我不知道这一切!

真希望这一切的记忆仅仅是一阵肃杀凌厉的狂风一掠而过!

情愿被蒙蔽在虚假的幸福里愚昧地陶醉!

黑暗中,女人用尽全力挣扎着逃遁万劫不复的记忆,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她绝望到了极点。

但绝望中,女人还在不屈不挠地为能入睡能忘却而痛苦地挣扎着……时间在身体和精神的挣扎中一分一秒地逝去……渐渐地,肖简的身体似乎遁入了一个遍地都是烈火的炼狱。

她觉得自己好热好热,口干舌燥火燎,身体的每一个骨节都是那么酸痛。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她想停下来找一块凉爽的地方歇一歇。

可是烈焰疯狂地追逐着她,吞噬着她的身体思维灵魂。为了躲藏她不得不继续疲惫地跑啊跑……

突然,她看见一座高高的冰山。被烈焰烤得无法忍受的她仿佛沙漠里看到了绿洲一般,拥抱着奔向冰山,奋不顾身地纵身跳了下去。

凉,怎么如此刺骨地寒凉,凉得人快要窒息。

她牙床在哆嗦,嘴唇在哆嗦,身体在哆嗦,思维也在哆嗦。

她的脸麻木了,心脏麻木了,身体麻木了,思维也麻木了。

但麻木中,她内心深处竟然泛出一丝欣慰:痛苦也在麻木中暂时脱离了她的躯壳。

她的灵魂出了壳……

44

天雄昨晚和“企鹅”折腾得太累,回家以后那一觉睡得很沉很长。醒来的时候窗帘上已经布满了斑驳热烈的阳光。一摸身边,空空荡荡的。简怎么不见了?今天是星期六啊!难道忙到了周末也要加班吗?她昨晚是几点回来的?怎么没有一点感觉?以前简再晚回来,不管天雄睡着没有睡着都会把鱼一般滑腻的身体钻进他宽厚温暖的怀抱。她的身体总是那么冰凉,经常把睡得正酣的自己冻得一个激灵。但遗憾的是,很长时间简已经不再和他玩这种亲昵的游戏。她原来像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现在回家疲惫得连话都不愿说。连夫妻生活也快一个月没有了。天雄知道最近妻子工作很不顺利,也知道自己作为丈夫应该关心一下妻子。但面对突然失业的难堪,自己又能说什么?

为了落实资金,这几天他不停地谈,却还是没有结果。这年头不知怎么了,商人把钱袋捂得这么紧,一点儿风险都不肯冒。只要是新项目,哪怕风险只有百分之几,他也不肯出资。哪怕他有几亿资产,而你不过需要几十万,但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赢利可能,他也不肯出手。这段时间折腾项目资金让天雄明白了打工和做老板的最大区别:打工只要做好分内工作就衣食无忧;而老板没有资金马上面临生存问题,自己以前的辉煌是打工仔的辉煌,根本不值得炫耀。想想肖简也不容易。一个小女人却非要到美国鬼子那里强撑起半边天。如果天雄养得起她,绝不会让她去受那个气!再熬一段时间,等找到了资金挣到了钱,一定要补偿妻子!

天雄想着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热情地向他拥抱过来,瞬间洒满了半个屋子。看到这么好的阳光,天雄的心情也觉得灿烂了许多。他回过身准备收拾床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肖简那一边的被褥怎么折叠得好好的?简是个小懒虫,平时起床经常把被子卷成一团就走了。天雄几乎每天要替她把被褥收拾平整。怎么她突然改变了习惯?天雄围着妻子的被子疑惑了半天,甚至弯下腰闻了闻被子上有没有妻子的气味。味道似乎很淡很淡,像是更早的时候留下来的。更早的时候?难道昨天晚上简没有睡觉?难道,难道她没有回家?!天雄被自己突然滑过的念头惊了一下。不会的!不会的!简从来没有不回家!要是不回来她一定打电话通知的!周末加班她也绝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

天雄一边疑惑地想着离开卧室,走进客厅,目光来回搜索着妻子回来过的痕迹。没有发现什么,就向书房走去。

书房深棕色的厚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屋子里还是一片夜的灰暗。天雄拉开了窗帘,阳光一瞬间变成金色的碎片扑进了屋里,急不可耐地点缀着窗边一片片肥厚的绿叶;然后又攀上了那面天雄精心设计的摄影墙;爬上了墙上正中间那两幅装裱精美色彩对比鲜明的照片。两张照片都是酷爱摄影的天雄在北戴河海边为简拍的。左边的那张是面含着淡淡忧郁的素面朝天的肖简,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裙站在海边。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却无法掩饰她天使般的清纯和美丽。另一张的肖简身穿火红的连衣裙,同样长发飘飘,但她的笑仿佛在燃烧。天边是绚丽的彩霞,身后是湛蓝的大海。生命同时演绎着流动和静止。天雄在同一个时间段,抓住了女人截然不同的两个真实瞬间。当时他惊叹于同一个女人能在短暂的瞬间变幻出无数的美丽,烂漫的他痴迷地观赏着这不同美丽。为了让这本读也读不够的书永远留在自己的生命里,他在冲出第一个失败的“围城”以后,发誓只谈情不谈爱更不结婚的天雄毅然携着女人的手再次走进了“围城”。

进了“围城”,美丽的激情持续了两三年。但渐渐地,程序化的家庭生活还是使灿烂的美丽慢慢变成了习惯,以致天雄有一天凌晨醒来望着依然年轻秀丽的妻子突然没有任何激情的感觉了!他发现曾经让自己如痴如醉的美丽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尽管简依然优秀,却是个聪明得累人的女人。天雄渐渐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感到了疲惫,甚至有些失去了耐心。有时他想,女人就是女人,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让人累心。恋爱时洒脱独立的简怎么结婚以后也和其他俗女人一样认为拥有了丈夫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为了索要丈夫的感情就可以不顾一切?她为什么总想用婚姻的无形绳索锁住自己?锁着了就幸福得上天锁不住就痛苦得入地狱?

天雄经常感觉到自己被套进了一张既想挣脱又怕失去既疲惫又留恋的网里,体会着一种心醉心碎心累心灰的感觉……他知道女人想要他把生命的激情留在“围城”里。女人需要他永不停顿地保持爱的温度,时刻在女人需要的任何时候给她温暖给她抚慰给她激情。但曾经当过兵做过工人当过游泳运动员酷爱文学摄影大学主修电子专业五六年前又下海经商的天雄的心太野眼太高。一个“家”的亲情和夫妻的责任根本拴不住他不安分的狂野浪漫之心。他身在“围城”,但心的车轮一直没有停止过在外面世界驰骋。生命火花绽放出来的美,是天雄一生永远的欣赏和追求,人的生命也因此变得波澜壮阔,生命的激情正是来源于生命中美丽的东西对他情感的唤起和激发,有时甚至只是美丽的瞬间……

天雄目光复杂地在肖简的照片前站了很久,思绪在回忆中感慨地跌宕着。墙上的女人曾经给过他惊人的美丽,无论那淡淡的忧郁还是灿烂的微笑,都曾让他如此地沉醉。可什么时候这五彩的美丽变成了无尽的幽怨和疲倦……

天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他想起自己的使命,连忙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妻子回来的迹象,就走出了书房,来到洗手间。

在洗手间,天雄发现妻子的浴巾是潮湿的,这揭示了女人洗过澡并擦过身体。好像刚刚用过不久似的,看来妻子回过家。可是为什么被子没有动过的迹象呢?

天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成了福尔摩斯了?侦查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妻子。有没有回家,打个电话问她一下不就行了?天雄自嘲地拨了肖简的手机号。怎么关机了?如果加班怎么可能不开机呢?难道没有电了?可简是个缜密的职业女性,记忆中好像没有这种情况。天雄又给她办公桌的座机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却是电话留言。

天雄突然心里泛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拨拉着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又一个频道。他没有吃早饭,也不想吃午饭。整整一个上午他的屁股好像粘在了沙发上连窝也不想挪动一下,下午本来有约会他也没有心思去了。电视里男人女人们一会儿哭得昏天黑地,一会儿笑得人仰马翻。但天雄连他们为什么哭为什么笑都弄不明白。只是兀自在这哭和笑的表情变化中频繁地调换着电视频道,却根本没有兴趣知道男男女女们发生了什么要死要活的故事。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简却没有来过一个电话!天雄虽不至于坐立不安,却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自己这是怎么啦?平时肖简黏糊自己的时候不是感觉挺烦吗?不是总找各种理由去工作去和其他女人缠绵躲清静吗?今天妻子失踪得连影子都没有了,他彻底自由了,却为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整颗心怎么都是空荡的?

简怎么回事?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电话连手机都关了?

天雄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琢磨过妻子去哪里的问题了。在他的印象中,妻子的电话线路好像永远为他畅通着。有时开会没有接电话,会后一听到留言或看见“未接来电”显示,她马上会回电。平时都是她主动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永远会提前告诉他她在哪里。而天雄永远只需要承受妻子的主动,甚至不必有所回应。其实肖简每次给丈夫发温馨短信时绝对需要丈夫回应些甜言蜜语,但天雄习惯了做承受者,没有什么感觉和激情去回应妻子源源不断的温情。当然理由还是要一些的,比如说他拼音不好,短信太慢,因此不爱发短信。总之在天雄需要她的任何时候,他都能马上找到她。妻子对自己的情感依赖和需要远远超出了有独立情感“自留地”的男人愿意对她的付出。事实上妻子的情感依赖让他感到自由心灵的窒息,使他不时地找借口逃离。

可今天逃离的居然是妻子,天雄突然找不到感觉了。为此他有些懊丧,懊丧自己昨晚在企鹅那里体力消耗过头回家倒头就睡,居然连妻子有没有回家回家了有没有上床上床了什么时候起床起床了去了哪里都没有察觉。他更懊丧自己想找妻子的时候居然是一种茫茫四处无觅处的感觉,完全的无能为力!

天雄不停地看着放在身边的手机。此刻他特别渴望妻子的电话,哪怕是平时都没有感觉的短信。但是没有。空气中安静得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他懊丧地胡乱拨动着电视遥控器,固执地在家等着妻子的消息。他相信简很快会回家。等她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和她温存!明天是星期天一定要好好陪她!

“简……起来吃午饭了……”宗民小心翼翼地走到女人的床前,轻声唤了一声。

女人的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但沉重而含混的声音,眼睛依然紧闭着,脸上却呈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长长的眼睫毛用力抖动了几下,好像在努力摆脱着什么,身体也颤动起来……

宗民担心女人被噩梦迷住了,忙轻唤一声“简……”然后弯下腰,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

一触摸到女人的身体,宗民惊了一下!怎么这么烫!他赶紧伸出手去触摸肖简的额头,果真烫得像火炉。哎呀!简怎么发烧了。

女人的身体平静了几秒钟,突然又剧烈地抖动起来,脸上的痛苦更加深重。

宗民忙手上加了一把劲,摇了摇肖简:“简,简,快醒来!”

女人终于睁开了眼,惶恐的目光左右四望,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

宗民难过得轻轻地呼唤:“简,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怎么发烧了?别害怕。有我呢!啊?我给你拿药去,好吗?”

简听到声音扭过头,不安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宗民的脸上。但她的意识似乎被烈火烧得混混沌沌迟迟苏醒不过来。她努力使自己的目光集中在宗民焦急的脸上。但她的目光散乱空洞没有内容,不知道停留在时空的什么地方,宗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迷失的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这个女人变成这样?他的心在隐隐作痛,多年压抑在内心最深处不敢释放的情感此刻泉水一般地涌了出来。他多想把这个女人搂进自己的怀抱里,用自己最深厚的爱情来抚慰女人受伤的心。他多想让肖简知道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他对她的情感永远不会变。但是面对失魂落魄的女人他内心再浮想联翩但却不敢有一点点惊扰……

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乍起,女人受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宗民安慰地轻轻拍拍女人的肩膀,拿起电话。

“是我。不行!我来不了!我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自己去吧!什么时候完还不知道,我再给你打电话吧!”说话的时候宗民有意背过身,努力把声音放得很低。

“宗民,你忙去吧,一会儿我就离开。你不用陪着我,我没事……”肖简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强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

“傻孩子,你真的没事吗?看看你都烧成什么样了!”宗民摇摇头,怜惜的目光轻轻地抚慰着女人。叹了口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支体温表,示意她放在腋下。

不知为什么,看到男人的怜惜,女人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女人被烧得几乎失去知觉的痛感又被唤了起来。昨晚的一切抑制不住地历历在目……然后,宗民消失了,这个陌生的房子消失了。整个世界似乎都与自己无关。全部的思维感官和神经都在熊熊烈焰中凝聚成一个振聋发聩的意念:我最爱的男人为什么不疼我?!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望着心爱的女人目光重新变得迷乱,宗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微弯下腰,心疼地望着肖简说:“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人都得好好活着,对吗?”

肖简机械地冲宗民点点头,但迷失的目光告诉他她并没有听到宗民的话。她脸被烧得通红,嗓子痛得连连咳嗽。宗民急忙给肖简端来一杯热水,几口喝下以后,肖简喘了几口热气,取出体温表递给宗民,挣扎着想起床。

宗民急忙按住她。

“我没事!昨晚洗了个冷水澡,可能有些着凉。”

“还说没事,都38.8℃啦!”宗民甩甩体温表,放在床头柜边上。嗔怪说:“宝贝,你在发高烧,知道吗?躺着别动!我给你把刚做好的西红柿汤再热热,你一定要趁热喝下去。吃点感冒药,蒙着被窝发发汗,睡一觉起来可能就好了!”

肖简木然地点点头。

10来分钟后,宗民端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西红柿鸡蛋汤进来了。

望着宗民小心翼翼地端来这碗西红柿鸡蛋汤,肖简的心一阵刺痛。曾几何时,天雄也像宗民这样晚饭前把她最爱喝的西红柿鸡蛋汤盛好歌着舞着旋转着嬉笑着递到肖简面前。那时他们的家没有现在宽敞,只租了很小的一室一厅。钱不多但小日子过得温馨而甜蜜!连那碗西红柿鸡蛋汤都被天雄命名为“烈火真金”。那会儿他很爱回家,很爱给肖简做饭。很爱和肖简腻在一起卿卿我我。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肖简和天雄的生活中没有了西红柿鸡蛋汤,连晚饭都难得做一回,偶尔在一起吃饭也多是在饭馆。房子大了,钱多了,但激情和浪漫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肖简一直以为是双方工作忙、压力大,却没有想过天雄的生活中会有其他女人!天雄把所有的激情和浪漫都从妻子那里拿了出来给了其他的女人!

肖简的意识流到这里,被她强压在大脑皮层最深处的那堆堆如刀的文字突然又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她的心又开始滴血,眼泪也不可抑制地往眼眶外涌。她真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但宗民那痛惜的目光早已把她罩得无处可逃,她只能把哭声牢牢地抑制在心里。

她低下头,掩饰地把一勺汤盛起来吹了吹送进嘴里。宗民的汤做得色香味俱全;可肖简喝下却不知是鲜美的汤还是苦涩的泪水。她头不敢抬,尽最大的努力把一大碗汤都送进了肚里。拭了拭头上的虚汗,放下碗筷,强笑道:“我吃完了!真好吃!”

看到女人目光中淋漓尽致的痛苦,看到女人为了掩饰痛苦在强颜欢笑,宗民心如刀绞。他压抑着内心的酸楚,收拾掉碗筷,又为女人倒上一杯热水,递过感冒和退烧药。服侍女人吃完药,宗民温柔地看着她说:“来,听话!躺下再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为女人盖上被子,又重新续了一杯热开水放在女人身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46

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灰暗。

宗民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7点10分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打开柔和的台灯。透着淡雅的光线,细致地打量着让他心痛的女人。女人的脸上不时出现惊厥的表情,好像惊恐连绵。宗民小心地试试女人头上的体温,一手凉凉的虚汗,但已经退烧了。这已经是宗民一下午第五次试女人的体温了。前几次都滚烫滚烫的,烧得宗民心急如焚。现在出汗退烧了,他的心终于放回了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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