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意外(1 / 2)
我始终无法接受妈妈对我的人身控制和隐私的侵犯,既然母亲对我的伤害已经木已成舟,心中的伤疤再也没有能够恢复的一天,我也放弃了挣扎,放弃了为妈妈、为自己、为这段感情找理由,说明我们之间还有感情的可能性。听完母亲对我说的话之后,我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心中也在滴血,血和泪仿佛在控诉着母亲曾经对我的伤害,一步一步对我的刺痛,有声的伤害尚且还能明显地感觉到痛,但是无声的伤害更令人窒息,尤其是被最亲近、最熟悉的人所伤害,更为致命,痛苦也是成倍成倍地增加的。我原本还只是靠在门边和妈妈对话的,知道了真相的我无力接受眼前的事实,便顺着门边滑落下来,坐到了地上,我的头靠在门上,倾听着门外面的动静,我感觉到母亲抽泣的声音,我能感受到她和我一样难受,只不过我是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哭泣,她是想起了以往的不堪回忆而哭泣,隔着一扇门的我们,各有各的悲伤,各有各的难受,这一瞬间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我们都无法回到了往常一样的平静,我们注定了会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大河,我们之间注定是无法和解了的,我不敢打开门,不敢面对妈妈,她也不敢拿钥匙开我的房门,不愿再看到我,接受我对她的好。我们彼此都不愿再往前走一步,走到对方面前,说出我们的内心所想,都不愿一起去解决这个问题,而是逃避,逃避横亘在我们面前的矛盾。
渐渐地,我没有听到妈妈在外面的抽泣声音,而是转变为宁静,我以为她跟我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或是离开了家里出去外面。就在我还在思考着妈妈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声响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了房门外面有玻璃杯子打碎的声音,玻璃渣子碎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为这尴尬又悲伤的氛围划破了一道裂痕,随后,我又听到了妈妈惨叫的声音。结合玻璃杯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猜测妈妈应该是不小心摔掉了杯子,并被杯子的玻璃碎片给划破了手,所以她才会痛得叫出声来。但是这一声惨叫声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妈妈的任何动静了,没有喝水的声音,没有清扫玻璃碎片的声音,没有整理伤口时的痛苦叫喊,一切都跟玻璃杯子碎掉前的一样宁静,仿佛这两声叫声只是这场矛盾的插曲,没有丝毫的影响。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想开门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脑海里立刻飘过了黄天韬临走前对我的嘱咐,他让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看清楚境况再行动。如今房门外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动静,我是不是就可以出去看看了呢?我是不是应该看看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在房间里面胡思乱想呢?我犹豫了很久,但房间外面世界的宁静仿佛有着一种魔力,能够瞬时扰乱我的思路,打扰我的思绪,让我无法正常地思考,房门外越是安静,我的心就越是吵闹,无法安定,我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到底要不要出去看看妈妈。我的脑子里好像有着千军万马,在百般挣扎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其让自己在房间里面想那么多,不如出去一看究竟,如果没有问题,那我就赶紧找机会逃走,并趁机和妈妈划清界限;要是真的出现了问题,我就立马逃走或者躲起来。对了,黄天韬昨晚给我的车钥匙,我也可以带上,要是真的需要逃走的话,我也可以跑得更快一些,逃得更彻底一些,对,我要带上黄天韬给我的钥匙。我来到书桌旁边,在抽屉里拿出了黄天韬给我的车钥匙,并放在了身上衣服的口袋里,随后走到门口边,握着把手,准备开门出去。
当我开了房门,只见一把椅子放在了门前,估计是妈妈刚刚拉过来坐着的,但是她人却不在椅子上坐着。我走到客厅看,却发现她蹲在地上,手掌上还流着血,血滴到了地上,地上满是玻璃碎片,看样子应该就是她不小心把玻璃杯子打碎了,在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划到了。她看着自己已经划伤了的手,没有立刻起来包扎,而是打算拿起一块玻璃碎片,继续在身上划出更多的痕迹。她看到我出来了,那种想要伤害自己的欲望更加强烈,她将玻璃碎片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准备划出更多的伤痕。我害怕她会对自己做出伤害身体的事,所以便跑上去阻止她,阻止悲剧的发生。
我很快就跑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手中的玻璃碎片扔掉,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到自己。我不明白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就算是我对她有所怨言,她也不应该以伤害自己来向我道歉赔罪啊,更何况她根本就对我没有歉意和愧意,何来道歉一说?如果她不是因为道歉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做这些事情呢?难道她是想以自己作饵,引我出来,来一招引蛇出洞?她刚才在门前跟我说了这么多,都没办法让我出来,如今她换了另一种思路,凭借着我对她习惯的在乎和残留的爱,她试着以身冒险,来试探着我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是否还对她关怀爱护如初。她猜对了,我的确如她所料,在听到房间外面有任何的不妥之后,就立刻从房间里出来,不再躲着她,甚至看到她受伤之后,情不自禁地上前去帮助她,关心她的伤势。她看到了我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我的心里还有她,嘴上说着对她的责备和怪罪,心里还是处处照顾她,以她为先。她看着我,露出了满意的、欣慰的笑容,她用那受伤的手抚摸我的脸,伤口流出来的血沾到了我的衣服上,令我感到厌恶。但我没有想太多,依旧关心着她的伤势,连忙从旁边拿来纸巾,初步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并拿出家里的医药箱,用干净的棉花在她手上擦拭,再用创可贴贴好伤口。在初步处理好伤口之后,我就将医药箱收拾好。看到她不再像一开始我出来时的狼狈,我就感到安心了,于是我就准备从这家门出去,离开家里,离开她的身边,不再面对她。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这是我为她包扎之后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她没有仔细看自己的伤势,也不看我为她包扎得如何,她只关注着我,关注着我对她的态度和看法。
“别说这些了,现在我帮你把伤口处理好了,你平时就注意点,不要沾到水,不然伤口又要受到感染了。”我不自觉地对她说出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对她的嘱咐如同吃菜一般平常,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都这么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作为你的母亲!”
“没有说配不配的,既然都已经成为了母女,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能够选择的了。我们……要不分开一段时间吧,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就走吧,省得我在你面前闹心。我走了之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事了,我明明是恨你的,却还是忍不住为你担忧,看到你受伤还会感到心疼。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我会离开这里,你也别来找我了。”我在临走之前跟她说出最后的叮嘱。
“你要离开我?好,好,我早就猜到了,你会这么做的……但是,我不允许!”她的神经好像错乱了一般,跟我说出些前后矛盾的话,她大概是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吧,所以才会说出些连我也不能理解的话来。
“为什么啊?!”
“我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但是因为他,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如今我拥有了你,我好不容易将你栓在了我的身边,你却说要离开我!不行,我不能让你走,离开我的身边!”
原来她把我当成了一件物品,一件随时都可以掌控在她手上的玩物,这件玩物会如她所愿,听从她的话,顺应她的安排,如今这件玩物却失控了,竟然说出要脱离她掌控的话,而且还准备走,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刺激,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东西?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一件玩具吗?我在你面前,永远只能受你支配么?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一个人!我也是有自己的独立思想的!我当初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处处为你找借口,为你狡辩,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你根本不值得我可怜!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走,离开这里,离开你!”我歇斯底里,更加坚定了要离开她的心。我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也许是因为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被激活了吧,我与她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我为了你,都已经割伤手了,你还要我怎样?是我割得还不够狠吗?要不,你来吧,用这地上的玻璃碎片,在我身上划多少下都可以,你看,那些碎片就在我的身边,只要随便拿起一块,想怎么划就怎么划,很痛快的,你要不要尝试下?不过,记得选一块尖锐一点的,划过皮肤的时候才有感觉,也更痛快些。”她突然叫住了我,对我说出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
我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怎么都不敢想象,她竟然是为了骗我,留住我,而自愿在自己身上弄出伤痕,好博取我的同情和原谅。人都是会爱护自己的身体,减少外物对自己身体的损害,并趋利避害。然而她却反其道而行之,试图以伤害自己来达到她想要留住我的目的。她此时的样子真的好可怕,眼神里尽是对刺激猎奇的欣喜和愉悦,她以为我会听她的话,按照她说的去做,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印记。毕竟她已经为了留下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近乎痴狂,她简直像个变态一般。都怪我知道真相知道得太迟了,她早已我不是印象中那个慈爱敏感又多心的女人。她变得越发地疯狂,我着实被她如此偏激的行为给惊讶到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并退到了靠在门旁边的鞋架上,差点就把鞋架上的东西给碰倒了。我瑟瑟地伸出我的左手去开门,我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怕的女人。我时刻注意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害怕她还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很快,她就发现了我想要逃走的心,她不再坐以待毙,而是起身跟上我的步伐,试图抓住我,不让我离开家里。我眼看着看到她要追上我了,就赶紧开门出去,我带着黄天韬给我的车钥匙,一路奔跑到他那天停车的位置,我知道我跑得再快,也不一定能跑得很远,就算跑得很远,也是在这附近,妈妈对这里的环境那么熟悉,肯定能够追上来的,要是我真的被她追上的话,我可就危险了。所以能用交通工具就尽量用交通工具吧,这样我更能保护到自己的人身安全。果然我不出我所料,妈妈真的在后来追上我了,虽然她比我年纪大,而且跑得也比我慢,但是凭借着对这里地形的熟悉程度,她很快就找到我到底跑到哪个方向,并抄小路追上了我,我没有办法,只好用速度来打败她的取巧。可是我还是没能赢得过她,在我找到了黄天韬的车并上去了之后,她就跟了上来,并站在车的面前,阻止我开车离开。我按车喇叭,企图让她赶紧走开,但是她没有听我的话,而是扶着车,一边喘气一边走过来,并上到车里。我还没来得及把车门锁上,她就已经上到车里了。我的内心很慌张,很恐惧,刚刚在屋内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她吓得不轻了,现在还在车上这么狭窄的空间,我的恐惧感和慌张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不敢正眼看她,我怕会被她的眼神吓死。
她好像若无其事一般地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系上了安全带,眼里似有对某件事情的期待。我坐在驾驶位置,却呆住了,我原本是要逃走的,是想开车去别的地方,可现在她已经追了上来,我还能逃到哪里呢?我开车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吗?我拔了钥匙,准备下车离开,结果却被她一手拉住,我无法动弹,更不能离开车里。
“去哪儿啊?不是要开车走吗?走啊!”她拉着我的手,如同命令我一般,让我开车带她走,至于去什么目的,她没有明确的指示,她想让我去我原本想去的地方。
“不走了,我没有地方可去,我先下车……”我支支吾吾道。
“不许走!留在车上,你没有地方可去,我有,快坐下!开车!”她命令我,并让我留在她的身边,不许离开她的视线半步。
我被她的话给吓到了,原本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车外,硬是被她的吼声给逼得伸进车内,我那不安分的心在她的严厉话语之下瞬间沉静下来,并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并听从她的话,系上安全带,两只手握在方向盘上,准备开车走。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好一路听着她的话,她说怎么走,我就怎么走,我变成了她的专属司机,任由她指挥着我开车。
我一路上都不敢跟她说话,一是在开车,不想分心,二是害怕会从她口中得知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反观她自己,她似乎并没有被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所惊到,反倒有一种舒适畅怀的感觉,有一种丢弃了身上的包袱、一身轻松的感觉,她终于不用再在我的面前掩饰,终于不用面对我的时候连说句话都要左思右想,瞻前顾后,面对我的时候藏着掖着,如今她终于可以做回真正的她了。我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仿佛看到了她年轻时肆意妄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模样,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这样子过,只有今天,她向我坦白了一切,让我知道了所有真相,她才如释重负,真正地做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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