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阳相隔(2 / 2)
一个满含怒意的老迈声音响起,洛泠轩原本稍缓的神情瞬间冷沉如水,扭头瞥了眼从门口进来的一众妇人,有些许的杀气开始蔓延。立秋立夏也是随即就收起了哀戚的面容,反而是紧盯着为首的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福了福身,一脸戒备:“老夫人!”
听得这一声,一直静默着跪在床边、即使商云哲出现也不为所动的千墨终是有了反应。她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着涌进屋里的众人,一脸的清冷。
“二丫头,怎么看见祖母都不行礼了呢?真是没规矩!”站在左手边扶着商老夫人的一个女子首先开了口,虽然脸上带笑,语气却极为不善。而一边看似和蔼可亲的商老夫人也只是半眯了眼,那模样,却是默许了这女子的做法。
淡淡地扫了眼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妖媚的女子,千墨小小的脸蛋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墨儿从来不知祖母是谁,如何见礼,孙姨娘说笑了。”
“你……”孙姨娘被她一语阻住,正待再行说教,却不防身边洛泠轩一记冷冷的眼刀扔过来:“尚书府的规矩当真不错,连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和主子这般说话了。”
商老夫人的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对着孙姨娘就是一声轻斥:“还不快退下!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说着,又冲着洛泠轩歉意道:“老妇人管教不严,让洛将军见笑了!”还没等他开口,她便又转向了千墨,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你母亲因为生你的关系一直体弱多病,我想着让她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才特地让你们搬来这梨花落,清静,也省的操心……唉,不成想,这样就让你疏远了祖母……我可怜的孩子,偏生你母亲又去了……”说到最后,似是动了情,竟忍不住哭天抹泪起来,端的是一派慈祥长者的风范。
千墨先是静静地看着她自说自话,接着便抬眼看了看商云哲,待发现他仍旧只是呆呆地盯着母亲的尸体时,小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即便低了头,双膝跪下沉声道:“祖母言重了。”
“哎,这样才是好孩子。”商老夫人顿时一脸欣慰,冲着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童招了招手,道:“大丫头,过来,见过你妹妹!”
那女童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仰起一张肖似孙姨娘的艳丽脸蛋,居高临下地睨了眼千墨,才缓缓开口道:“妹妹无须多礼了,快些起来吧。”
千墨闻声便知是孙姨娘的女儿,那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姐姐商千娇。因此倒也不和她客气,等她一开口便径直站起身来,肃立一旁,再不开口。
见她完全不和自己客套,连一声姐姐都没喊,商千娇不由怒了,上前一步就欲训斥。倒是一旁的孙姨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就往自己身边拉,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再开口。自己女儿的骄纵跋扈她可是最清楚的,若在平时,她自不会管,可眼下洛泠轩还在,若是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哪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冷眼看完这一幕貌似情真意切的认亲场景,洛泠轩却只是哼了一声,不为所动:“本将的妹妹现已谢世,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倒是老夫人,是否准备给洛府一个交代?”
商老夫人才摆出的慈爱形象霎时便有些挂不住:“媳妇一向体弱,眼见熬不住便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却不知将军这话是何意?”说到这里,她浑浊的双眼中已是带上了几分厉色:“若是将军想要给我商府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老妇人可是万死也不敢认的。”
洛泠轩刀子般的目光冷冷从她身上扫过,正欲说什么,却被一个稚嫩的童音阻断了:“舅舅不过是爱妹心切,担心娘亲的身后事没有着落罢了,祖母又何必咄咄逼人?”
屋中众人闻言,皆是满脸惊奇地望向静立一边的千墨,就连失神已久的商云哲也不由醒过神来,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小女儿,难以想像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一个三岁孩童嘴里。
千墨却不顾各人的异样神色,只向着商云哲行了一礼,恭声道:“娘亲临去并无何话,墨儿只求爹爹为娘亲着想,诸事无论,让娘亲早日入土为安方为上策。”话虽然是对着商云哲说的,可那意思,洛泠轩岂能不懂?暗自叹了口气,他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好好……为父会安排的,墨儿放心。”商云哲到的此刻方才回魂,满怀愧疚地应下了小女儿,心中更是痛楚难当。
那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模样,令的原本对他是一肚子气的洛泠轩也不好再发作,只得一把抱了千墨,恨声道:“既如此,这边的事就交给妹夫了。墨儿年纪尚小,不好再参杂其中,况且父亲大人已念叨了好些日子,我就带她先回洛府了。明日一早,再将人送过来,告辞了。”说罢,竟不等众人表态,抬脚就朝外走去。立秋朝立夏使了个眼色,待立夏会意,这才自带着那老大夫追了上去。
这,这就完了?自己还没发话呢!商老夫人顿时被气了个仰倒,正想着跟儿子说上千墨几句,却听商云哲已开了口:“时辰不早了,母亲早日回去歇着。这里,儿子自会安排。”说着,也不再管商老夫人的反应,径直唤了几个侍女,吩咐了下去:“送老夫人和大小姐回房!”
商老夫人气得一甩手,推开搀扶的侍女,自行走了出去,任一群人在身后追着。而孙姨娘自觉形势不对,也赶忙拉着一脸不满的女儿离开。原本喧闹的梨花落,在片刻之后,终是再度恢复了一贯的寂静。
商云哲抬步上前,在床边缓缓跪下,手轻触着床上人的美丽容颜,宛若抚着一件稀世珍宝:“泠兮,我来看你了。”一语未了,泪水已湿了衣襟。
负责留下来照看的立夏见状,低叹一声,轻轻地退了出去。掩上门,将空间留给那两个从此阴阳相隔、再会无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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