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侯难辨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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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今日失了左膀右臂,一日之内孑然一身了……”刘彻轻言,又看向夜空,“朕的新政,朕的远志……都没了。”“我……不明白。”子夫看着他。“你不明白?朕也不明白。”刘彻冷笑,“除了皇祖母,又有谁明白?”

                  原来是窦太后出手了!子夫心道。史书上本说过,窦太后不满于刘彻继位所搞的一系列新政,自是一手干预把政令给推翻了。难怪刘彻这样心烦意乱,一个人在这里借酒消愁。

                  “这次不行,下次再来么。”子夫找不到好的慰籍之词,信口诌来。“下次?”刘彻转头来,忽而又摇头,“你可知道,皇祖母今天做了什么?一个庄青翟,一道莫名其妙的奏折,七年前的奸利小事,就把朕的御史大夫、郎中令给下了狱①!新垣平,皇祖母竟然说他们是又一个新垣平②!那庄青翟是什么?许昌又是什么?是张良还是萧何?朕看不过又是曹参之流罢了!”

                  子夫费力消化着刘彻所说的这一大番话,尤其是他一古脑儿蹦出的这么多名字,大概又翻滚了几遍,方理出些思路来。如果没有记错,刘彻所说的御史大夫应该是赵绾,郎中令则是王臧了。

                  果然,刘彻接下来的话便应证了子夫的猜想,“赵绾、王臧忠心耿耿替朕出谋划策,辅佐朕做了许多有益于朝廷的事,可是皇祖母……就因为他们提出要朕亲政,凡事毋须奏请东宫,这就错了?”稍稍停了一下,他又续道,“就是错,难道错到削官革爵,下狱问罪?”

                  他看着身边的子夫,带着自嘲,“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你也觉得朕说的不对?”“没有,”子夫见他问到自己,连连摇头,“我没有说你不对,只是……这些朝廷大事。”她抿了抿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吧,朕面前,还有什么朝廷大事?”刘彻道,“皇祖母所说的,才是朝廷大事!”

                  子夫当然知道刘彻这是气话,也不反驳他,想了又想,才道,“皇上……可记得一个人?”“一个人……谁?”“晁错!”

                  “晁错?”显然是没想到子夫会提到此人的名字,刘彻一时惊讶,微瞪着双目接不上话。“是,晁错。”子夫重复,证明他没有听错。“他……”“景……不是,先帝在位时,晁错就是御史大夫,他曾经上书先帝……”“削藩!”刘彻接口。子夫点头,“就是削藩!皇上,晁错的建议是对还是错?”

                  刘彻皱着眉,思索片刻,才开声,“对了,也错了。”子夫问,“什么意思?”刘彻道,“削藩是对,诸侯国君仗着自己是高祖的嫡系子孙,个个居功自傲尾大不掉,不削藩不能维护汉家的江山稳固……”“那错了……”“错在时机,既不做诸侯造反的准备,又不安排对战的措施,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冒险!”

                  子夫见刘彻说的明白,笑笑,“皇上,你既能对晁错之事分析的如此透彻,为什么真的事到临头,却对自己参详不透呢?”“你……”刘彻哑口,惊愕的看着子夫。子夫又道,“当年先帝若没有条侯、魏其侯的奋勇围剿,那吴楚之乱断不会在几个月就灰飞烟灭。可是皇上,现在你身边可有当年如周亚夫、窦婴之贴心忠贞的治军之人么?”

                  刘彻怔怔退了一大步,看着面容淡然的子夫,说不出话。这女子、这女子为何这样睿智而镇定?她三言两语竟说得这般犀利和尖刻!所有这一切,身为帝王,却是从不曾考虑过的?她……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是谁?”刘彻轻轻问。“我?”子夫看他,咬唇而言,“一个过客。”“不,朕要你留下来。”他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留在朕的身边,行么?”“啊?”子夫被刘彻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抽出手来,退后,“皇上……”

                  “怎么?你不愿意么?”刘彻有些急,上前去。子夫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亭柱,“我……我明天就跟公主回平阳府去了。”“不,不行,”刘彻逼近,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垂目来看,对着她的眸子,“朕不要你离开,朕要你留在宫里,做朕的……太傅!”

                  注①: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上书武帝,请“诸政事毋奏东宫(东宫,即窦氏太皇太后所居地)”。太皇太后闻之大怒,密访绾、臧阴过以让上。遂下狱,皆自杀。王臧乃武帝为太子时之师傅,帝竟不能保全之。

                  ②:新垣平,文帝时因欺骗皇上,罪名谋反。文帝后元元年(公元前163年)被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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