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吾宁爱与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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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因果吧,也不知此树长成,会迎来什么样的果?”

此时已是微尘面壁的第九年,再过一年,他便功德圆满了。

住持患病多年,他深知自己终是难过生死大关,不过他还是很庆幸他撑到了此刻,待为微尘灌顶以后,他便了无遗憾了。

“师父!师父!”一声急促地叫喊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

住持挣扎着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一沙门跪在住持跟前,面色惊惶,“空性师兄,他,他从感灵塔坠亡了!”

住持眼前一黑,抓着那人的手臂:“快带我去!”

几位沙门护着住持赶去感灵塔前,那里早已围着好些人,他们大多惶惶不安,唯有一人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住持看着躺着地上的空性,那是他很早就收入门下的弟子,他为人和善,性子又软,所以很得慈悲寺上下的喜欢。此刻他的身子躺在大片刺眼的血污里,口鼻处也尽是血迹,一双手搭在耳边,双腿弯曲扭成了格外诡异的姿势,犹如一个人踩着山涧里的石块高跳奔跑。

可这人已然死了。

住持看着正在痛哭的那人,问道:“空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芜记得,这人正是当初站出来指责微尘与垂铃行为不当的那个沙门。此时的空净也老了许多,脸颊消瘦,颧骨高耸,唇下蓄着短须,只一双眼始终阴鸷晦暗。

“师父!师兄他死得冤枉啊!”空净一边哭嚎一边扑到住持脚下,一张干瘦的脸上满是涕泪,“都是那个妖女,一定是她推空性师兄,使得师兄坠亡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沙门或惊或怒,尤其是以空净为首常年对微尘心怀不满的几人,已然在叫嚣着要冲进感灵塔抓人了。

住持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空净口中的妖女说的是垂铃。他仰头看着高耸的感灵塔,整个高塔在无数的灯烛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无论何时,这座塔总是会被点亮的。

住持稍稍稳了心神,开口问道:“你说这是垂铃所为,何以见得?”

“感灵塔这附近,寺中之人一直都鲜少踏足,唯有垂铃这个妖女长居于此,何况空性师兄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坠亡的啊!这里能造成如此惨状的,无非就是感灵塔,而这塔上又只有那个妖女一人,除了她会做出此等恶事之外我们当中还能有谁?!”空净声泪俱下,言之凿凿仿若他目睹了一切似的。

此话一出,已有几个沙门手持长棍,仿佛只等住持一声令下,就会撞破感灵塔那扇木门。毕竟同门师兄惨死,足够能激起这些平日里吃斋念佛的人内心深处的某种血性了。

不过未等住持说话,一道清丽的女声猗悠悠传来:“可笑。”

众人回头,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感灵塔下一站了一名女子。她姣好的容颜在灯烛的照耀下明媚无比,一双眼堪比最亮的星辰,殷红的嘴唇犹如春日开得最好的海棠。

红衣似血,飘摇妩媚,那人正是垂铃。光阴从未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只是把她雕琢得更加精致如画。世人都会老去,唯有她这样的精魅才会不老不死,始终如一。

那些“诸法空相”的佛理在她身上好似并不能被印证。那些原本愤怒着、惊恐着,或是犹疑着的佛门弟子,竟在看见她的瞬间全部呆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毕竟绝大多数凡人,在见到此间绝色都免不了心神摇曳,即便是修习了佛法的人,也忍不住心想,这般柔美的女子,断做不出杀人这档子恶事吧。

她笑得极美,只是一双眼里的轻蔑毫不遮掩。

空净回过神来,指着她大喊:“妖女!还不快就地伏法,我佛慈悲说不定能饶你一命!”

垂铃定定地看着她,殷红的唇瓣忽然绽开一笑:“奴有一问,若无人解惑实在难以心安,不如这位师父为奴讲解一二?”

“何,何事?”空净咽了下唾沫,竟然接了她的话头。他此时之觉得,岁月还是给她添了痕迹的,毫无疑问,此时的垂铃稚气已脱,完全变成了个娇媚的女子。

她明明站得那么远,可她身上的香气好像随风飘到了他们周围似的。

垂铃缓步走出感灵塔下那小块阴影,朝着空净走来,她的笑中还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娇羞,好像完全不认识眼前之人似的:“大师刚说,此地鲜有人来,除我以外再无他人,既然如此,那这位死掉的空性师父,为何深夜会出现在此处呢?”

她的声音犹如莺啼,几个道行浅薄的小沙弥听来,竟忍不住去想她的歌声该是何等动听。

“这,这我如何得知?或许空性师兄只是难眠,散步到此地也未可知……”空净说得犹疑,显然他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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