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真假虚幻(2 / 2)
长绝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幻芜这样一张笑中带泪的脸。她的脸庞在月光下近乎透明,一双眼湿漉漉的好似山涧中的清泉,她的笑容带着满足与欣喜,似乎她正见证着一株白昙在夜间绽放。
长绝看着这张脸,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我就知道你能自己出来!”幻芜见他醒了,高兴之余也是松了一口气。
长绝却有些惭愧,他应该早些出现来,不应该放纵自己在幻境里沉湎,害幻芜如此担心。
幻芜感觉不到他那些小心思,她直接拉起长绝:“垂铃跟微尘的事,必须告诉霖淇燠他们。”长绝只得敛起心神,跟幻芜一起回了禅院。
可一回到寺院,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吃惊不已。
这哪儿还是座清幽雅致的寺庙,简直就是一片废墟。正殿破败不堪,只留有断壁残垣,院中花木乱长,杂草在无人打理的空间中生命力更是蓬勃,几乎与房屋殿宇交织生长在一起。
原本繁茂的山茶早已枯萎,只留枝干的残骸歪斜在杂草之间,树下的放生池都是落叶淤泥。廊下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在月色下泛着银光,为这座毫无生机的佛寺增添了一丝残损的华丽感。
或喜或嗔的石雕佛像庄严不见,只有满地的碎石可以让人想象它们曾经已何种面目矗立在此,供人瞻仰或是予人慰藉。
正殿内的大日如来因为有屋宇的遮挡还能保有完整的佛身,此时也灰尘遍布,再不是不染尘埃的佛尊。
是了,这才是真实的慈悲寺。这里的和尚都埋在感灵塔前那方草地之下了,再没有人能照料这个能给世人片刻庇护的地方了。
两人忙不迭地赶去禅院,原本古朴的禅院比正院破败地更厉害,屋门歪七八扭,大半的屋顶都坍塌在地,青白的月光可以直接照进屋内。
霖淇燠与樊晓昙都不在屋里,连既明也毫无踪迹。不过幻芜可不担心他,既明敢来这里,说明他肯定早有准备,他应该早就看破了这里的幻局,所以才会对幻芜说出那么一番话。
只是不知道幻芜此时算不算堪破了既明口中的“空相”呢?
“他们会去哪里呢?”幻芜忍不住念叨着,霖淇燠跟樊晓昙会不会被什么幻境引出去了?还是他们看破了幻境,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若是他们看到这里的真实景象,第一反应应该是离开吧?”长绝说道。
“我们去镇上看看。”幻芜虽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很不确定,倘若这里都如此破败,那这个平和的小镇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事实上,这个护槐镇比起慈悲寺不能说好不到哪里去,简直可以说是更加糟糕。
街道、屋宇、摊点一如昨日,甚至比白日更加热闹。整个镇子都被包裹在白茫茫的清雾里,带着湿意的雾气周身,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月光星光都被隔离在护槐镇之外,整个镇子却被一种奇异且惨淡的青光包裹着,就在这诡异的环境里,无数面貌各异形态万千的“人”在其间游荡。
幻芜跟长绝都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怨灵。大部分怨灵还维持着生前的样貌,可被怨气折磨那么久,即使是再完好的容貌也被逐渐扭曲。
贩卖小食的妇人整个头肿胀得就像一颗西瓜,还是一棵被砸烂的西瓜,她生前似乎是被人用钝器砸烂了脑袋。即便如此,她的两颗眼珠还嵌在一堆血肉里,右眼完全脱落,只有一颗白球似的东西连着筋肉挂在耳边。她一双干枯的手正在油锅里翻搅着什么,幻芜不敢看,也没兴趣去看。
卖货郎坐在地上,他也只能坐在地上。他残破的衣摆下是一双血肉模糊的断腿,好似是被猛兽啃食咬断的,不然幻芜也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口了。
三五个小童还是围在货郎的身边,只是他们奔跑跳跃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好似耄耋老人们围在一起正跳一支诡异的傩舞。
有一个小童满身是水,头发衣服都贴在身上,惨白的小脸被泡得浮肿,一股股水像有人在他头顶浇水似的,还在不停地从他脸上往地下流,幻芜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水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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