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问心有愧(1 / 2)
童昱晴的后脑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时间天旋地转,无数金星在她眼前越转越急,与此同时她隐约感到唇边多了一丝温度……
白乔煊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他惊得立即直起了身子,离开了那个他不该触碰的旖旎之处,却见童昱晴仿佛被砸晕了过去,又忙俯下身子,将童昱晴抱起,揽在怀里,“昱晴,昱晴……”
此时闯祸的人也扑了过来,叠声叫着:“姐姐,姐姐……”
童昱晴渐渐醒了过来,她抬手揉着发痛的脑袋,白乔煊见她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急道:“昱晧,你怎么这样冒失?还不去请大夫来?”
童昱晧这才反应过来,忙跑去请莫芬。白乔煊又对童昱晴说道:“昱晴,你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童昱晴被砸得半点理智和力气也不剩,一直在白乔煊怀里懒懒地趴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
莫芬很快就赶了过来,摘下童昱晴绾发的紫玉笄,给童昱晴后脑受伤处做了热敷,叮嘱道:“童小姐的意识清醒,还能看清房中之物,应该并无大碍。只要每日做两次热敷,再好好休息上十日,即可痊愈。”
童昱晴慢慢说道:“有劳你了。”
莫芬浅浅一笑,向三人致礼之后先行离开。
童昱晴扶着头上的热巾,神志渐渐清晰,慢慢直起身子,离开了白乔煊的怀抱,白乔煊见她要起身,便想扶她坐下,却没想到童昱晴甩开了他的手,自己坐了下来。
白乔煊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童昱晧突然惊呼一声,又把童昱晴和白乔煊吓了一跳,童昱晴的头又痛了起来,斥道:“昱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下来?以前你在家中,我们都不跟你计较,如今你身在财政司怎么还是这样毛手毛脚?今天是我,你能逃过一劫,倘若你今天是在父亲面前失仪,你这层皮是不是又保不住了?”
童昱晧被说得低眉顺眼,童昱晴也不愿再训,便问道:“这么急急忙忙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若说不出个眉目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童昱晧忙摆摆手,又出去扫了一眼门外是否有人,确定没有人后回来将房门紧锁,凑到童昱晴和白乔煊跟前,悄声说道:“刚刚我在父亲的办公室听父亲的密探向父亲报告,说昨日裘令赫在边疆起兵谋反,已被窦宏将军镇压击杀。”
童昱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惊呼:“裘令赫死了?!”
童昱晧点点头,童昱晴几乎在一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裘令赫再糊涂也不会在自身实力尚未成熟时就起兵谋反,而且还是在边境,在那里造反根本不能直接摘下督军的人头,只能任凭消息传到督军耳中,这不是等着督军派人来剿灭他吗?还有,窦宏的驻地与裘令赫的驻地相距千里,他是如何这么快得到裘令赫谋反的消息,仅仅一夜之间就令裘令赫败北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裘令赫根本无意谋反,他落入了窦宏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被窦宏趁乱杀死。而能让窦宏心甘情愿为之效命的人除了裘令赫的死敌裘令炏,还会有谁呢?
窦宏是何时开始依附于裘令炏的?裘令炏又是如何收服窦宏的?她竟然全然不知!裘令炏这次下手又快又准又狠,直接扭转了双龙夺嫡的局面,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又即将发生的?想到此处,童昱晴仿佛落尽了无边无际的寒潭之中……
不行!即使督军除了裘令炏已再无他选,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裘令炏就这样为所欲为,她必须要阻止他!
“你要去做什么?”白乔煊突然挡在童昱晴面前。
“我要去找裘令炏,我不能让他伤害督军……”
白乔煊用力将童昱晴推回座位,顺势牢牢握住她的双手,劝道:“你清醒一点!一刻之前,不要说你想找他理论,就是你去打他骂他,我都不会阻拦,可如今裘令炏已经不是于蒲东而言可有可无的人,他已是毋庸置疑的未来督军,是你要辅佐一生的主君,更是你要相伴一世的夫君!谁都可以忤逆他,唯独你不可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待窦宏的战报光明正大地传回邺津,再等督军的处置,你到那时才可以有所作为。”
童昱晴一双秀目渐渐拢上一层薄雾,凄声问道:“裘令炏目无尊长,残忍弑弟,难道我连质问他的权利都没有吗?”
白乔煊暗叹一声,“这一天早晚都要来,只是如今来得早些。难道裘令炏不杀裘令赫,裘令赫就不会杀裘令炏吗?他们之间本就是非莫辩,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再说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童氏的态度。你这个时候去指责裘令炏,岂不是与童叔叔的意愿相背?”
童昱晴眼中隐含疑惑,白乔煊耐心地解释:“一般来说,密探向主公禀报极为隐秘的消息时是不会容许第三个人在场的,可是今日童叔叔竟然允许昱晧在场,还允许他来通知我们这个消息!这就说明他还是支持裘令炏的,所以才会让我们提前获知消息,有所准备,不至于在裘令炏面前失态……”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浅浅的灰色,童昱晴心中了然,白乔煊说得有理,父亲只怕也不会同意她贸然行事,这世上的事远远不是非黑即白那样简单,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家族着想,决不能行差踏错。只是……
“你们等一等,姐姐,乔煊哥,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令赫哥这事跟令炏哥有什么关系?”童昱晧的话打断了童昱晴的思绪。
白乔煊说道:“昱晧,你若相信我,你现在就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听说过,该做什么做什么,等裘令赫一事的处置公文发到你面前时,无论你父亲和姐姐说什么,在外人面前,你都只管点头就是。”
童昱晧看向姐姐,见姐姐颔首应许,便默默离开了。
白乔煊见童昱晴双手扶额,说道:“走吧,别在这里冥思苦想了,也想不明白什么。酉时已过,我们去用晚膳吧。”
不等童昱晴拒绝,白乔煊拿上她的黑色风衣,拉起她就往外走,童昱晴脑中昏昏沉沉,便任由白乔煊将她带到了Mavis Cafe。
白乔煊点好餐后遣退店中屈指可数的几人,将店门关闭,又为一路痴痴愣愣、不言不语的童昱晴绾起青丝,安顿好她之后开了一瓶霓菲古堡干红葡萄酒,刚想往童昱晴的杯中注酒,又想起一事,问道:“你头上的伤感觉如何?能饮酒吗?”
童昱晴接过红酒瓶二话不说就往白乔煊和自己的酒杯中注酒,白乔煊还没举杯,童昱晴就已自己饮过一杯,白乔煊无奈,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童昱晴,直到她自己连饮五杯后方夺过红酒瓶,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酒不是这样喝的。”
童昱晴泪如雨下,声如玉碎:“你还想要我怎样?你知不知道从我懂事起,我就特别害怕我的失策会令亲族丧命,所以我没有一刻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要是无益于江山的事情,我绝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就像我从不会推脱我与裘氏的婚约。可有些事我根本不敢细细思虑,当年裘令喆被裘令赫和裘令炏联合揭发勾结外辱,裘令喆的确与卢天胜有来往书信,但是那么隐秘的信件是如何落在裘令赫和裘令炏手中的?那到底是裘令喆的罪证还是裘令赫和裘令炏的伪证?今日的局面和那日是何其相似?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们兄弟之间为了督军之位争得你死我活,活下来的那一个就不会噩梦缠身吗?我们这些人对他们的行径装聋作哑,难道就真的是为了江山?你是为了江山吗?”
白乔煊仰首将杯中酒饮尽,想都不想便答道:“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还有白家上上下下百余人的性命。”
童昱晴冷笑起来,也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白乔煊,“我也是,我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江山那么远,百姓那么多,我护佑得过来吗?他们的生死存亡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裘令喆和裘令赫就不是我蒲东的子民吗?我们不也为了所谓的江山,舍弃了他们吗?所以呀……我们不过是舍少取多,这江山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
童昱晴面若红霞,又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杯酒,站得愈发不稳,“你瞧,我为自己找的借口多好呀……说这种恬不知耻的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我都可以想象,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心里仅存的那点愧疚都会一点不剩,我会面带微笑,端端正正地坐在胜利者身旁,义正言辞地说谁谁谁不忠不孝、大逆不道,被满门抄斩也是罪有应得。然后再向全蒲东的人通报他的罪行,让我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光辉璀璨……哈哈哈哈哈……”
白乔煊见她笑得前仰后合,马上就要跌倒,忙上前扶她坐下,没想到她又哭了起来:“令赫死前一定特别特别恨我,他说他爱我,是真的爱我,他要我相信他,可是我连一句信他都不肯对他讲……我的心怎么那么硬啊?!他都要死了,我却连一句宽慰他的话都不肯说,他怎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死了呢……”童昱晴泣不成声。
白乔煊本对裘令赫没有什么感觉,于他而言,裘令赫和裘令炏谁生谁死都一样,可是看到童昱晴为裘令赫之死宛若疯癫的模样,不由心生凄凉。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如果连亲人故友都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那生时富贵贫贱又有何分别?
不过斯人已逝,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是要往前走的,于是他也不顾是不是惹人厌,上前抓开童昱晴浸满泪水的玉手,盯着她说道:“你难过不是因为不得不做违心之事,而是因为你心爱之人离世。难道你不知你不该在这个时候爱上裘令赫吗?”
童昱晴气得一掌拍在他身上,怒嚷道:“原来我说了这么半天都是在对牛弹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爱上裘令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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