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何去何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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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泽远和意悠也启程回府,一刻钟的路程,二人都是缄默不语,直到踏入楼门,裘泽远才萌生了一丝退意,“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意悠扯住他的衣襟,眉眼间尽是坚决,“今天说,现在说,借用一下您的书房。”

裘泽远随意悠一步一顿地走进书房,刚刚将书房的门锁好回过身来,就发现意悠跪在了他的面前,他弯身想要扶起意悠,却听意悠说道:“这一跪,是我最后一次对您行子侄之礼。”

“别闹了悠悠,你先起来。”

“我没有闹,这也许是我唯一一次,为你们所有人做下那么一点点善事。我的出现带给裘家的是耻辱,我的出生带给母亲的是死亡,我的存在带给旁人的是纷扰,我的爱情带给别人的是绝望。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意悠声泪俱下,“你以为我恨你害死了我的父母,其实不是,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一天也没有。若说恨,我也是恨他们给你和姨母带来那么多痛苦,恨我自己从来没有珍惜过你们对我的疼爱。”

裘泽远见意悠如此,亦是悲从中来,他俯下身来轻抚意悠的额头,叹道:“不是这样的,悠悠。你不是错误,错的是我们,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带累了你。你母亲走后我如失魂魄,是你唤醒了我,是你让我觉得在这世上仍有牵绊,也是你给我灰暗的生活添了一抹亮色。你同样是你姨母的宝贝,你不知道我们因你有过多少欢乐。如果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撑到现在。”

意悠伏在冰冷的玉石地上隐隐啜泣,她抽出怀中的鸢尾玉帕缓缓擦干眼角的泪,之后依依起身,轻启朱唇:“本不是要同你讲这些的,过往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早已辨不清楚,今日我想向你挑明我的心思……”

裘泽远的一双手越攥越紧,却只能听意悠将一曲柔肠娓娓道来,“我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你的,更不知是因何爱上你的……也许是从我得知自己身世的一刻,也许是因为你对母亲的执着,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爱上你,也决定好该如何爱你。”

意悠美目流转,温柔如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裘泽远,“姨母新逝,按常理我要为她守孝三年。可莫说是嫁给你,就算是对你存了一点非分之想,我也是对不住姨母。所以我想将这孝期延长一倍,六年之后我再考虑是否嫁给你。这六年我就先离开督军府,移居东郊别苑,一来暂息童伯伯雷霆之怒,二来也合你我避嫌所须。”

裘泽远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意悠又说道:“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你亲口所言,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裘泽远无奈道:“如果你想嫁的是一个与你相配的人,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但是我们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会受世人唾弃,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再说我们相差二十余岁,我们根本不合适。还有……”

不等裘泽远说完,意悠便轻扬玉指止住了他,“不要再跟我讲那些大道理了,在我这里,那些都是两个字——无用。你也该想一想,我是宁可放弃尊荣也要追逐真爱的辛黛洢的女儿,是宁可终身不嫁也要守候真爱的辛黛懝的外甥,更是宁可背负耻辱也要坚守真爱的裘泽远的养女,无论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还是这十余年来点点滴滴的岁月,都是我鞭策我执着不放的理由。你若还有什么话,就留在话筒里或是信笺中跟我说吧,我要去收拾行李了。”

裘泽远就这样看着意悠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他并不是拦不下她,而是不知该如何去拦。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感到后悔……

“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红芍药不愧是五月花神,我在远处都看得见这满园韶华。”

正修剪芍药花枝的意悠闻声满心欢喜,放下手中的金剪迎向来人,笑道:“你今儿怎么得空来瞧我?”

童昱晴打量着意悠头顶的螺髻,一身不加点缀的素白月影纱裙,笑道:“难得你肯亲力亲为,侍弄花草,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身装扮呢。”

意悠浅笑嫣然,显然没有将童昱晴的嘲弄放在心上,转而说道:“虽说孝期之中不宜养这红色的芍药,但姨母素来爱花惜花,我想她应该不想因为自己而埋没了她们的美丽。”

童昱晴微微颔首,“说得有理。孝道自在心中,的确不必拘泥于这些尘俗。我们也别站在这儿说话了,先进屋去吧。”说着她拥着意悠往屋里走。

“蒂儿,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不必服侍我们了。”童昱晴吩咐道。

一众侍女退下后童昱晴转过身来看向意悠,见她就这一会儿功夫便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不禁拍了拍她,问道:“怎么,我才刚来你就要睡呀?”

意悠稍微睁了睁眼睛,恹恹地说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日身子特别容易乏。”

“你没有找大夫看一看吗?”

意悠笑道:“嗜睡还要找大夫看?莫芬一天到晚得多忙呀!”

“也是。”童昱晴摇了摇意悠,“那你先醒一醒,我有件事要问你。”

意悠瞬时清醒许多,直起身子说道:“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若是为他来做说客的,就不必说了。”

童昱晴嗔道:“瞧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我一顿。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心意,不愿让你做出日后后悔莫及的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意悠态度稍缓,问道:“你真不是来劝我的?”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说六年后再考虑是不是嫁给裘叔叔,到底是一时意气还是真心实意?终身大事可不是拿来赌气的。他比你大了整整二十四岁,你们根本不是一代人!他是你的养父、你的姨父,你们在一起,这叫**,你要有多大的勇气、多强的意志来对抗那些指责你们的流言蜚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爱的是你的母亲,他对你的……”童昱晴突然顿住,发觉这话怎样说都不合适……

意悠抬手摆了摆自己的轻纱裙尾,气定神闲地回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从来没有经受过风吹雨打,承受不住打击,不过只要我爱他,你说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他大我二十四岁如何?他是我的养父又如何?最重要的是我与他本无血缘之亲,我们在一起根本谈不上**。你读的史书那样多,该知道历史上比我们过分的有多少。还有,你想说他爱的女人不是我,他对我的疼爱完全是因为我是辛黛洢的女儿,是吗?”

童昱晴不敢直视意悠,意悠又自顾说道:“我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姨母也曾说过无论是她还是我,能得到泽远的庇护爱惜都是因为辛黛洢。但是昱晴我问你,在这世上,你还找得出像他一样爱我的人吗?”意悠说着看向童昱晴,笑道:“白乔煊吗?只怕你会说他也爱我,嫁给他是更好的选择。可他爱的是我的什么?不过是我的容貌、我的身姿、我的青春。若有朝一日我容颜老去,仙姿不再,青春流逝,他还会爱我吗?”

童昱晴沉默无语,意悠又道:“也许这些都太远,还不必思虑,我们就说说眼前,他现在还肯不肯娶我这个已然委身他人的女人?他能像泽远包容辛黛洢那样包容我吗?若是能,我离府半月有余,他也没有公务在身,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意悠直起纤腰,声如落玉击石,“我已思虑详熟,泽远因何爱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我。即便这种爱,不是你们说的爱,但你们谁都无法否认,在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

童昱晴眉间烟云稍淡,握住意悠的手,叹道:“虽然我仍心存担忧,但是你已经将事情想得这般长远,我也不愿再劝你放弃。只是前路多艰,盼你能得偿所愿,幸福终老。”

意悠长叹一声,说道:“的确如此,虽然我心意已定,但泽远还是不肯接纳我。还有童伯伯,不知他何时才能原谅我们?别人的风言风语,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童伯伯,不一样。”

童昱晴想到父亲那日燃怒督军署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还将财政司里的一切事务都甩给了她,她承担不起,累得多年不理外事的母亲和尚未真正长大的昱晧也不眠不休。真不知他何年何月才能放下前尘,重新开始……

意悠见童昱晴面上愁云密布,也知童枫毅的心结不易解开,于是不再提此事,转而笑问道:“昱晴!我还有一事想问你呢!”

童昱晴打量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便知她想问什么,忙道:“我在财政司还有公文没批呢,我得回去了……”

童昱晴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意悠拽了回来,“你骗谁呢?落了公文你能到这儿来吗?!你就乖乖坐在这儿,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和白乔煊的未来?”

童昱晴面颊酡红,嗔道:“我是我,他是他,什么谁跟谁的未来?”

意悠一掌拍在她身上,又躺下来将头枕在童昱晴身上,笑道:“我虽看不懂旁人的心思,但你的心思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还想蒙你的小蛔虫?哼!先前你顾虑的是你们各负婚约,可如今令炏哥和令赫哥都不在了,我又是这般情形,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喜欢他就嫁给他呀,为何还要犹豫不决?”

从意悠这个角度来看,童昱晴面上的一喜一忧袒露无余,意悠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是担心白乔煊不喜欢你?”

童昱晴藏不住自己眼底的失落,只能以手掩面,意悠见状翻了个身,背对着童昱晴,片刻后又转回来,轻声说道:“其实我并不觉得白乔煊不喜欢你。”

童昱晴的声音从指缝中传来,“你别安慰我了,他喜不喜欢我,我清楚得很。”

意悠摇了摇童昱晴的玉臂,让她放下双手直视自己,“我没有安慰你。我们几人也相聚多次,我觉得他与你谈笑要比与我自在得多,你们能聊的事也比我与他能聊的要多得多。你们私下的交情也不错,他不是还在令赫哥死后劝阻你与令炏哥针锋相对吗?我觉得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童昱晴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劝阻我了?”

意悠回道:“他告诉我的呀,他担心你因一时冲动毁了前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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