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2 / 2)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后紧跟着投入进潜入西树的准备中。
潜入的计划实际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谋划的地方,只要让西树人的队伍顺利发现我们就好,同时为了保证宁光逢不会被他们所杀,我还必须在西树人面前表露出“只要拿捏了这小子,就能让皇女乖乖听话”的讯息。
以防万一,村子里的大多数百姓都已被替换成了镇西军的人,而附近的几处地段也都潜藏着镇西军的部队,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于是在静待两日过后,我们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等来了西树的队伍。——为防止西树人进村察觉到异状,我与宁光逢每天都会在村口外的小土坡处玩闹一阵、然后分开在附近溜达——尽管时间与情报预测的略有出入,但这并不妨碍宁光逢发挥他那出色的演技,成功地将鬼/子不是,成功地将西树人引了过来。
许是入戏太深,宁光逢一见到我,眼睛就立马亮了起来,扯着旁边西树人的袖子大声嚷嚷道:“对,就是她!她就是二皇女!快把她抓起来!”
我:“。”
尽管心里清楚他这也是为了能让我和埋伏在附近的镇西军听见,但这是不是表演得有点太用力了?
“你?为何——?”
按照这两天的预演,我非常努力地演绎了一番发现自己被好友背叛时的痛彻心扉与不可置信,连说话都是在模仿着宫中众妃那般仿佛命不久矣的语气,成功将西树人唬得连本来要抓我的脚都停了下来,迟疑地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宁光逢。
可惜唯独最重要的眼泪我却迟迟憋不出来,于是便干脆放弃了这一段,转头朝着村庄的方向跑去。
逃脱自然是不可能逃脱的,就算是要装我也要装得柔弱不能自理被西树抓住,但所幸事情没有发展到这一地步。见我逃跑、西树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更是骑着马将我一把捞了起来。
他看我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般,又伸出手来搓了搓我的脑袋、捻了捻手指,似乎是在确认这头白发不是什么被染料浸泡过的结果,而后大笑着朝着身后的几人用西树语说了什么,长鞭一甩竟是直接就要带着我跑路!
“凰——”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甚至超出了我们的预想。我顿时一慌,下意识去看宁光逢,而他的表情也在看见我被人抓走的瞬间变得极为慌乱、本能地朝我伸出了手试图抓住我,却被他身旁的那名西树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衣领,而另一只手则抽/出了腰侧的弯刀。
对西树人失去利用价值的他绝对会被灭口。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竟忘记了预演中商讨好的步骤,猛地抓住了西树人的衣袖,大声喊道:“不准杀他!”
——完了。
话一出口的瞬间,我便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会引来西树人的怀疑,毕竟这与我先前的反应相差实在太大,很难不让人有疑。
果然,那西树人勒马停了下来,正探究地看着我,而其他的几人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拔/出弯刀对准了我。
我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打消西树人的疑虑,否则不光是宁光逢会真的死在这里,就连我的大业和那些罪孽也全部都会化为虚影,而这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用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背叛了我,”
在死一般肃杀紧张的沉默之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我要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这个理由的确可以为我的反常解释,但我知道它并没有合理到能说服西树人的地步。何况一个毫无威胁的皇女、又哪里来的底气和屠/夫提要求?
我趴在马背上,深深地看着宁光逢,与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弯刀,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逼使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抓住我的那名西树人沉声道:“我知道传国玉玺在哪,带我去见你们盟主,我要与他合作。”
——但若是这个皇女手里握有西树渴望得到的东西,还恰巧傲慢得没有脑子,那么情况就好得多了。
正如为他们带路的宁光逢失去作用后就会被灭/口一样,在我对西树失去作用之前、这群人都不会对我动手,并且还会竭力满足我‘无理取闹’的小要求,以便我能够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们。
眼下唯一的麻烦是、我必须先想办法得到他们的信任。
是继续假扮天真烂漫的皇女殿下,还是选择扮演一个空有野/心却没有计谋的储君?
——这种事、不是已经非常明显了吗?
正如我所一直被教导的那般,优秀的君王应当学会如何忍耐与蛰伏,至少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都必须要将自己的爪牙和利齿都藏起来,小心不被敌人发现。
既然如此,那便来与我比一比吧。
就比我们之间,究竟是我先拧断你们的脖子,还是你们抓住我的马脚。
“哈,”我冷笑一声,“无礼之徒,你们难道听不见方才孤说了什么吗?”
“——还是说,是那尚未开化的野/蛮脑袋无法理解孤说的话?”
果不其然,西树人里立马就有人骂了一声,阴沉着脸举刀就要上前,可随着抓住我的这名西树人微微一动,那人就又停止了动作。
“小皇女,你方才说,要与我们盟主合作?”
他的官话非常流利,也没有带着蹩脚的口音,反倒叫我有些意外,随后才想起——即便这个国/家已经衰落成如今这副模样,可过去的它也曾傲然凌驾于世界之巅,因此西树人会说赤凰官话这点其实并不奇怪。
“是,”我抓紧了拳头,竭力做出一副色厉内茬的模样,“既然知道了,还不速速带孤去见你们盟主!?”
天真烂漫的角色并不适合我,而一个空有野/心却没有计谋的储君又与我之前的表现相差太大。就像是我之前暴露的原因,突如其来的改变只会惹人怀疑,而临时的补救有时又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既然如此,那便干脆让西树人自己去为所有的反常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信任这种东西就是源于人对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各种事物的认知。
那名西树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就仿佛我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货物般、正在展示全身仅有的价值试图让他心动。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趴伏在马背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余光瞥见了不远处镇西军用以联络的标识,接下来只要我按照约定的那般大声喊出口令就立刻会有大批人马从暗处出现、救出我与宁光逢,可我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暗自咬着舌尖,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那名西树人终于开了口:“惊扰尊驾是我们的冒犯,希望您能原谅我们这些士兵的无礼。”
说着,便将我从马背上扶了起来,向我低下了头:“西树将是您最忠实的伙伴与盟友。”
以此作为信号,那些原本拿着刀指着我的西树人也纷纷收起了武器,朝我低下了自己头颅。
——我赢了。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毫无疑问、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西树人相信了我的伪装。
虽然与预想中的情况有些出入,但只要宁光逢还活着就好。
视线再度转向宁光逢的方向,没了那把随时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弯刀后脖颈看起来额外纤细。
。
我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可这却似乎是被西树人误解成了别的意思,他的眼神在我和宁光逢之间来回流转着,而后微微附身、凑到我的耳畔,轻声道:“要我为您杀了这个背叛者吗,尊贵的殿下?”
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是我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唯一能感受到的热度,却叫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我抬手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巴掌。
“没记错的话,孤刚才应该已经说过了吧,我要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这一巴掌本就是为了加深西树人对我傲慢自大的负面印象、以便能够降低他们对我的警惕而打,同时也是为了他竟然胆敢妄想杀掉宁光逢的这件事,因此便故意用了些力。
“是我疏忽了,尊贵的殿下,”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挨了一巴掌的西树人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还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昔日我在宫中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他这笑绝非是因为被触发了什么变/态/属/性,比起生/理与心/理层面的原因,他现在这副模样、明显更像是——
“非常感谢您的巴掌,让我深深地记在了身体里。”
——终于遇见了有趣的猎物。
嘴上这么说着,然而眼中却全然没有半点情绪、阴冷得让人忍不住战栗。来自西树人身上毫不掩饰的恶意让我不禁回想起了过去在围猎场里面对的那些大型猛兽的感觉,牵引着我潜藏在血脉之中的某种情绪都为之沸腾起来。
连这份伪装都无法看破的愚蠢之人,居然也敢妄想以那副肮/脏/卑/劣的身躯将我拉入泥潭?
这实在是
何等的、可笑啊。
怀揣着比他更为浓厚强烈的恶意却从未被人察觉,我注视着西树人的眼睛,看着他沉浸在自我妄想中便以为世事皆如美梦一般顺利畅快、却不知自己其实正一步步踏入他人所构造的网中,甚至就连唯一的生路都被自己亲手斩断。
既然要将蛰伏中的野兽当作家猫逗弄,那就得做好随时被她咬断脖颈的准备。于是我敛起情绪,就仿佛是一个再天真不过的年幼皇女对自己盟友全心全意地托付那般,缓缓地朝他绽放出一个笑容:
“既然如此,那你便最好永远记着。”
——记着,我是如何为你和你的国家带来灾厄。
到那时,你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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