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落地尘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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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喜只当是后宫又要添一佳丽,刻意领着一众内禁远远地候在凌霄殿外。

入宫已近一年,这却是纳兰祈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面对楚烬,他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仍然精神矍铄、英姿勃发,与楚风月、楚风夕、楚风彦相比,更有一番令人敬仰的大男人气概,历经尘世磨练,眉目间成熟稳重,加上天生的王者风范,令人观之深敬。

“你是叶素女儿?”楚烬淡淡发问。

此为多事之秋,纳兰祈不欲多生事端,只低眉顺眼道:“是。”

“你竟怕孤至此?”楚烬禁不住轻笑:“你和小蓝虽有几分相像,性子却差了很多,她那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这世间恐怕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听出楚烬满怀追思之意,纳兰祈心中禁不住冷笑:她怕楚风月!口中却仍然十分恭谨道:“回大王话,奴婢并不是在叶府中长大,和叶蓝姐姐只有几面之缘。”

楚烬微觉失仪,收起提到叶蓝时的松快语气,徐徐道:“若衾为妻,你为妾,七日后大婚,如何?”

“七日后大婚?”纳兰祈闻言一愣,忍不住抬眼偷觑楚烬的脸色,他双眸沉沉,似有不尽深思,她心中一慌,又忙不迭低下头去。

“小蓝当年突然悔婚出走,我作为一国之君,竟。。。竟。。。”楚烬眸光微微一动,“你和小蓝,最像的倒不在外表,而在你们都是性情中人!但你母亲出身卑贱,你又有官非缠身,若非。。。”

说到此处,楚烬突然愣住,气氛有瞬间的凝滞,纳兰祈率先反应过来,伏地叩拜道:“奴婢谢大王恩典!”

楚风夕求亲之后,楚烬一直未作任何回应,想必是去调查了她的过往。他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应允婚事,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查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尚未放下和叶蓝的一段情,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但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对她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她需要的不过是孩子父亲而已。

这时,外间突然传来吵嚷之声,似是楚风夕的声音。楚烬拍拍衣袍,起身对纳兰祈道:“你自己出去跟他说吧。”

“是。”纳兰祈躬身退了出去。楚风夕已在门口和陈喜等人闹得不可开交,差点要动手打人,一见纳兰祈出来,急急问道:“父王。。。父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纳兰祈心知楚风夕必是听了棠心殿的宫人以讹传讹才急成这般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么短的时间大王能将我怎样?”

此话一语双关,楚风夕听罢亦是忍俊不禁,没好气道:“我明天定要撕烂了那些狗奴才的嘴!”

众内禁见楚风夕熄了火,大大松了一口气,顷刻之间各就各位。

云遮雾掩一弯新月,皎白的月光在朦胧的殿宇间游走,御苑中花香四溢,浮光掠影,交织着重叠着,笼罩在一片银灿灿的光晕中。

秋思尽,凉意深浓。

恰是同一双绣着鸳鸯的软底绣鞋踏在御苑的青石板路上,连着长裙曳地的声音,沙沙作响。穿着同样的鞋,却要走不同的路,此刻,那个人手里握的是谁的芳心?

“父王在凌霄殿中和你说了什么?”身侧忽而传来楚风夕清朗的声音。

“啊?”纳兰祈只顾怔怔出神,并未听得楚风夕问了什么。

楚风夕如同月色一般的目光在纳兰祈面上转了一转,问道:“你和三哥在一起时也总是这样心神不属么?”月光溶溶,落在他的眉间,隐约有忧伤之色。

纳兰祈知他心伤,却故作懵懂,只道:“大王答应我与谷若衾同日进门,她为妻,我为妾,我已谢恩。”

楚风夕伸手扶在玉栏之上,月光倾在他的身上,清冷得让人觉得凄凉,“你只谢恩,不生气么?”

纳兰祈微觉诧异,反问:“婚事如愿进行,我为什么要生气?”

楚风夕微微叹息,目光转向暗处,隐藏了所有的波澜,“你得知三哥心中至爱是叶蓝时,你可生了气?你得知三哥要娶的人是高月落时,你可生了气?”

纳兰祈的心猛地一沉,不觉后退数步,发髻上别的银流苏兀自摇晃不已,一下下轻触额角,冰凉凉的一片,脸上渐而浮上清苦笑意,“三。。。三公子他和公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怎么会生气,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楚风夕不住冷笑:“纳兰祈,何苦自欺欺人?”纳兰祈脸上一红,还不及答话,他已如同宣誓一般接着说了下去:“从小到大,无论比什么,我都不如三哥,但是这一次,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赢回你的心。”他悠悠一叹,复有不羁笑意绽于唇际,“我的好,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细细琢磨。”

纳兰祈微微黯然失神,唇畔勾起一朵笑纹,却是疏离浅薄,“妾免不得要向四公子谢恩,若非四公子一力周旋,妾岂能安然无恙?”

“一力周旋?想为你周旋的可不。。。”楚风夕仿若自嘲般一笑,“当年我母妃竭尽心力,尚不如沈妃舞一曲惊鸿,如今我愿为卿守得星汉灿烂,是否也不如三哥回眸一看?”他目光微迷,仿佛看到很远的地方,背影轻颤仿佛荡漾的水纹波动。

“风夕公子。。。”纳兰祈唇齿间衔着一抹清淡的忧郁,仿佛秋末素凝的浅霜。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却莫名被楚风夕暗藏的痛苦击中,心中激灵灵一凉,怔怔半晌无语。楚风夕亦无语,风声在花间树下穿过,簌簌入耳,泠泠透心。

瞬间对视,只是瞬间,纳兰祈已深觉不妥,心中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无法抑制地片片碎裂。忙转首看向别处,微风徐徐吹来,鬓发尽乱,钗环横斜,楚风夕的湖蓝色轻袍猎猎作响,他忽而探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挥,似是摘去了什么东西。她甚是戒备地后退数步,脱口便道:“人多口杂,公子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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