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⑥东窗月(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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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淮一瞬间更是睡意全无。他披衣下床,令宋周在西厢房等着,他去去便回。经过桌旁时看到地上的逮捕令,贺淮随便一踢,那张薄薄的纸便皱皱巴巴,破了半块。

        宋周捡起来,从香炉里引火烧掉了。反正贺淮取来的时候说过,不过是张无用的废纸。

        贺淮一路来到后院。

        后院里有一处凉亭,闲暇时能用来吟诗赏月。不过贺淮向来没那个兴致,搁置多年,倒成了丫鬟婆子空闲时嬉笑玩闹的地方。

        这儿常年晒不到太阳,绿植长得比旁处低矮,空气里也总是透着凉意。

        李观月面朝凉亭跪着,双肩垮下去,背对着他。

        她冻得狠了,两手叠在一起搓,搓热乎一点后一次贴上脸、胳膊、大腿。

        贺淮指节咯咯作响。

        他回到西厢房,命令宋周:“你叫夫人去后院,说李观月在里头罚跪。”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要提到我。”

        宋周不明所以,不过长期以来他早就习惯了执行命令不问原因,当即跑到北房正房里找正当值的丫鬟。

        贺淮将窗户打开半扇。那扇窗户刚好能看到北房院子。大约过了一刻钟,李观月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她先一瘸一拐地把吕延漪送回屋,然后才慢腾腾地回到耳房。

        关上门,耳房小小的窗户里点亮一盏橘黄的灯。

        贺淮又开始后悔自己心软。

        她是罪臣之女,她的父母害死了表姐,自己也曾经被她当众欺辱。这样的人,不值得被同情。

        可是如果继续让她跪着,贺淮心里清楚,他今晚是睡不成觉了。

        李观月并没有睡得踏实。

        她悬着一颗心,生怕贺淮起来后发现她违令,罪加一等。

        但吕延漪说是贺淮那边的人过来传的话,又直言一定会护着她帮她说话,而她确实精疲力竭,扛不住,不想活活跪死,回来快速清理干净自己,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爬上了床。

        然而等她一早起来,碧荷却告诉她,贺淮天不亮就去上朝了。

        她被罚跪的消息早就由当晚值的告诉了其他人。见她再更冷的地方罚更长时间的跪,还是被贺淮罚的,碧荷瞬间觉得她顺眼了许多,还大发慈悲地给她捎了两个包子。

        起来去给吕延漪梳头,李观月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她。

        吕延漪听了,犹豫许久,跟她讲了另外一件事。是她觉出贺淮和李观月关系不对后,偷偷托自家兄长帮忙查的。

        当初皇后往令妃送她的熏香里下毒,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又伪造了李家父母和令妃的通信让事情看起来更真实,最后皇帝将令妃打入冷宫,第二天就传出了自缢的消息。

        自缢还是“被自缢”,他们在宫外的不清楚,真相估计只有皇后才清楚。

        而令妃,是贺淮的表姐。

        舅母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膝下无子无女,而舅舅家女儿又太多,两家商量着把表姐过继给了远房亲戚。没想到表姐入了皇上的眼,一路攀升做到令妃,惹到了皇后。

        也正是因为这一轮过继,令妃和贺家的关系几乎只剩一条藕丝,当初处罚时也就没牵连到贺家。

        “但是我听说,夫君儿时,同先令妃的关系很好……”

        说着,吕延漪思绪越来越飘忽,眸中满是落寞。

        她来不及替李观月担心,她已经自顾不暇。

        成婚几天,她便守了几天空房。这几日她能用月事做借口,若是过了这几日呢,她还能一直来月事么。

        她在很多事情上是比较迟钝,但不意味着她没有脑子。她看得出来,贺淮根本不喜欢她,也不想碰她。

        现在不是她找理由逃避贺淮,而是贺淮在帮她找理由逃避。

        而李观月得了这个消息,心头大震。

        原来贺淮是在把对父母的怨恨发泄到她头上,以为是她父母与皇后勾结,结果事成之后成了皇后的废棋,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她的父母是无辜的。贺淮应当报复的不是她,而是皇后呀。

        李观月心乱如麻。

        她奔回耳房,把和制香有关的东西全部锁进了床底的柜子。

        这些不能再拿出来。免得被贺淮看到,睹物思人。

        贺淮对付不了皇后,整治她却是易如反掌。

        吕延漪思虑许久,才终于艰难说:“观月,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夫君来我……”

        然而话没说完,李观月已经不见人影。

        她掌心冒出冷汗,“刺啦”一声,撕坏了新取出用的绣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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