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①⑥东窗月（十六）（2 / 2）

        早上凑完院子里的热闹，看着李观月在阎王殿前晃悠了一遭，锦梅欢欢喜喜地去后院晾衣服，跟隔了一条小巷的京兆尹家的大丫鬟遇见了，两人隔着墙头边忙活边唠嗑。

        谁知京兆尹家大丫鬟神神秘秘的，跟锦梅透露了一个消息：有人传言将军贺淮宠妾灭妻。吕国公家出来的大小姐被奴婢踩在脚下，却不敢吭声，实在是比废物还窝囊。

        说来也怪，议论贺淮的不多，骂吕延漪跟小妾的人倒是数不过来。

        “我听说，你们家新夫人破了相，有一只眼是往上吊着的，怕自己嫁不出去，仗着爹是国公向皇上求情硬嫁给将军的呐；那小妾是个风骚狐狸精，使妖邪法子，日日缠着贺将军，被夫人泼了一身水还在那儿发癫似的咯咯笑。锦梅你在将军府里，给我透个底儿，这是不是真的啊？”

        分明大半都是假的，可大丫鬟竟是用信誓旦旦的语气说出来。

        锦梅当即白了脸，衣服都没晒完就急吼吼找借口出府，跟着路过的几位爱嚼舌根的大娘听了一耳朵，脸色顿时更白，立刻来寻吕延漪，让她出主意。

        添油加醋复述的时候，锦梅替自己委屈地掉了眼泪。她好不容易抱上将军夫人这条大腿，不用再整天跟在碧荷后面姐姐长姐姐短阿谀奉承犯恶心，还日日在吕延漪旁边吹耳旁风让她跟李观月反目，结果还没开始享受好日子，发现怀里紧抱的大腿变成了骨头架子，半点不靠谱。

        “夫人你怎么不着急啊！他们那样说你！”

        “说我是小事。”吕延漪一阵阵反胃，莫名其妙地想吐。“我担心，整个吕家都会因此受影响。”

        相比于刚来时，吕延漪镇定了许多。起码她不会在突遭横祸时靠晕来解决。

        “六爷回来了吗，我要跟他商量。”

        锦梅气的跺脚：“六爷去追李观月了！到现在都没回！”

        听到这个回答，吕延漪愣了一瞬，随后竟是一点点咧开嘴，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她眼中带泪。“为了一个奴婢，做将军的，还真丢得起这个脸。”

        “拜见皇子殿下。”

        李铭霈安静地看着李观月跪下行礼，心中怅然。昨日梦回孩童年岁，父皇微服出访一路向南，有意栽培他，便让他同行跟随。那时他身体不太好，时常生病，到金陵时水土不服最为严重，只能装作商贾人家的小公子躺在马车里。

        经过流马道，路边传来一阵小孩的嬉笑打闹。他羡慕极了，扒开窗户往外看。孩子堆中有一个姑娘特别惹眼，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跟京中贵族小姐们相似的华贵衣裙，无所顾忌地站在尘土中，扬着细细的皮鞭抽陀螺。

        她唇边有小梨涡，笑起来像花上的露珠。出乎意料的，李铭霈竟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还下车跟他们玩了半天。他记得清楚，有一个眼睛漂亮的小公子打到了姑娘的手，一向多走几步路都冒虚汗的他竟然想都不想直接出手就要去打那个不长眼的小公子。

        离开时，他天真烂漫地以为，如果和姑娘有缘分，以后一定会再见。直到长大以后，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才发现再遇的机率太小，信十年的缘分不如当时多嘴问一句对方的姓名。

        梦醒，李观月的脸和姑娘的脸重叠在一起。李铭霈唏嘘，想到无人的地方转转，没想到居然在这儿也碰到了李观月。

        他让李观月起来，然后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眼中含笑：

        “观月姐姐。”

        李观月不清楚五皇子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现在地位直逼太子，绝对不能招惹。而李铭霈居然把衣服披到她身上，还叫她姐姐。

        李观月登时把方才发生的什么都忘了，慌忙扯下衣服还回去。

        “殿下恕罪。冲撞了殿下，奴婢这便离开。”

        李铭霈扯住她的胳膊，“我叫你姐姐，你还是没有想起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