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黑色曼陀罗 第八章(1 / 1)
第八章
车子行驶到束县被警察拦下,因发生车祸警方挨个排查路过的车辆,车窗摇下是周故认识的人,周故简单和他打过招呼后径直而走,我看着那一长条黄色的警戒线和那漆黑没有尽头的公路才开始切肤的感觉到这一切的真实性,周故腾出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发现到我的手在不停抖动,心中煎熬难以平静只是尤为庆幸还有个人在陪在我的身边。
到达白清所在的医院后,已是凌晨两点,白清还在手术室,蓝一的电话打不通周故让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自己去找蓝一,按下电梯蓝一从电梯里出来,手拿着一张张单据扑进周故的怀里“周故你去哪了呀,打你手机也不接,你知道我多害怕吗?”周故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我看到从楼梯口走上来的何树转身离开,想起从前看过的无数个小说和电视剧的场景,生活是电视剧的放大版这句话是多么的应景与切实,我站起身来想走到他们身边,发现自己连站的力气都没有,扶着走廊座椅的手竟然还在发抖,白清对我冷漠,吝啬,有时几近不尽人情,但间隙中亦有温暖和给予。在这世上她在远方好好的活着于我就已是宽慰。
周故拉着蓝一坐在我的身边,“苏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清姨,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桌子上放安眠药的瓶子都空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泣不成声,头发凌乱的绑在脑后,“会没事的,别哭”她一脸疲惫,脸上的妆全都花了,黑色眼影被眼泪晕染开来,我把她抱在怀里,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周故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有着明显的疲态,走廊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蓝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我们沉重的呼吸声让这条走廊有着死一般的沉寂。命运摧枯拉朽般向我们袭来,要不停的走,也只能不停的走。
和所有电视剧的狗血情节一模一样,医生用冰冷熟落的言语向我们宣布若是白清无法在四十八小时内醒来,可能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白清昏迷的那两天里,我们三个守在病房等待她的醒来,蓝一有时睡着头靠在周故的身上,她看上去那样的瘦弱憔悴,让人看了心生怜悯。我拿夏凉被盖在她的身上,周故抬头看我,好似有眼泪充盈在眼眶,但很快被憋了回去。就这样蓝一在医院错过了她的毕业典礼,命运如此乖张一步步将我们变的具体,平实。
我始终无法入睡,坐在病床边,药水的味道浓烈而刺鼻,心脏检测仪的线条忽上忽下。我无法想象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想要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原因竟然是因为周故的爸爸另结新欢,我以为在她扔掉那个男人照片的那一刻她对他已不再留恋,她于他是过客,是辉煌阔绰人生旅途中的一次意外,当然这意外于周故的父亲而言并不能称得上美丽,她的执着会毁掉他好丈夫的声誉,她的出身亦并不能让他在商场上获得益处,所以他决绝的在她游走在生死边缘都不曾来看过她一眼。她舍弃一切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报复他,我为白清称之为爱情的东西而感到厌恶,我并不觉得爱情是高于生命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高过生命,有些人穷尽一生只为了能活着,而有些人却以生命来作为换取感情的筹码,蓝一却说,若忽略其目的其实这两者并无二致,在我起身准备离开病房时,白清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又闭上,反复几次,而后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医生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却夺走了她的另一部分东西,也或者应该说是夺走了我的一些什么。“苏宥,把你吓坏了吧”这是她醒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来不及为她醒来后喊的第一个人名是我而感到欢喜,她就握着蓝一的手喊着我的名字,蓝一将我推到前面,反复向白清确认她是否真的忘记了我,她一脸纯真,背靠在白色的枕头上无辜地说:“怎么了?是你什么人吗我想不起来了。”我握住蓝一的手示意她别再这样,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在周故开口安慰我之前苦笑道:“我没事,只要她醒着就好。”姥姥曾经说过:“得失,得失,有得就有失。”我都宁愿用自已十年的寿命去换取她的安康了那些记忆又何足挂齿。
白清出院那天我们三个去医院办理手续,周故付了所有的费用,他们一左一右挽着白清的胳膊从医院走出,我走在蓝一的旁边手里拿着一袋子药物,白清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来,上次跟我说了一声,我给忘了”我平静的说出“闵蓝一”三个字,白清似想起什么说“哦,差点忘了你们不是同一个父亲”蓝一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她向白清说我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并随口将自己的名字赐予我,这一切似乎顺利成章,但不知为何,我时常因此而觉得荒唐并且没有失去安全感。
阳光经过车窗削弱了一半的剧烈刺眼,打在皮肤上有温热感,白清和蓝一坐在后面,她忘了我但这忘记换来了她对我的谦和客套,还有生分,车窗外的建筑有陌生的熟悉感,有大批穿统一服饰的年轻男女举着印有楼盘广告的彩色旗帜在人行路上行走缓慢,老旧小区的楼房外面的电线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四周车流涌动,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我惊惧,自己已经离开白水,以未曾预料的方式。
白清因为安眠药的缘故,常常忘记东西,做饭会经常忘记放盐或者放两三次盐,早上刚洗过的衣服晚上又会再洗一遍,钥匙手机经常忘记拿,有时候在小区楼下会突然忘了家在几层打电话让蓝一去接,医生说这些都是吞噬大量安眠药后所遗留下来的病症,并且可能会日益加重。
起初我以为她只是将我和蓝一记混了,以为她只是忘记了我的名字,而将蓝一当成了我,后来才知晓她是真的忘了我,她记得蓝一在医科大上学,记得姥姥,记得白水,记得周故,记得所有的一切,她只是将蓝一喊成我的名字,她忘了所有关于我的一切,记得的只是那样一个名字,似乎并无任何意义。
刚刚回家的几天她常常用疑惑的眼神看我,问蓝一我为何不回家,蓝一只是说我从前也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只是她忘记了,白清半信半疑并为自己的忘记而向我道歉,蓝一多次向她回忆我们曾一起看过夕阳,一起吃过的饭菜,一起爬过的云霄山,但她的记忆里我仿佛从未来过,在她的记忆里,她是一个人返回的白水,而陪伴他的只有姥姥和蓝一,她问:“从前,她真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她像小孩子一样挠挠头“看来这安眠药劲真大,要不我总觉得我忘了些什么,可是忘了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她坐在阳台上,背靠在摇椅上,小区里高大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摆,有几片缓缓从风里落下,楼下家户炒菜的香气从纱窗飘进小屋,蓝一将阳台晾晒好的衣物拿回客厅,我把她从学校搬回来的书籍摆放在那个只有十几本书的原木书架上。电视机里正放着实事新闻,白清在阳台喊道:“苏宥,小苏宥,晚上吃饺子吧,突然想吃饺子了”蓝一在我开口前应声说“好,一会我们俩去买菜”,我竟不知道她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我将箱子里最后一本书摆在书架上,转身看到往事从眼前闪过,消亡,我不忍也不敢回头张望。拿起桌子上的药和水杯端给白清,她和气的与我说谢谢。我除了随波逐流并无其他办法,因对人情冷暖从未抱有期待也就无所谓失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