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粉墨5(1 / 2)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姬书意被人踹倒在地上,被绳子束缚着的情况让他想挣扎着起来都不能,心知自己越反抗, 别人便越高兴的心理,姬书意没有过多挣扎。
何况,中了一枪,正在流血的腿也让他无力挣扎。
姬书意唇色发白,额头冒汗, 身体因为疼痛而不自觉轻微颤抖, 夜色下,黑色的长裤看不清什么伤口, 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却仿佛萦绕在鼻尖, 久久不肯散去。
可他即使不挣扎,那只能坐在椅子上, 被人推着出来的许班主也根本不能亲自做什么。
“又见面了, 姬先生。”许班主还能露出个笑脸, 仿佛之前要人活捉姬书意的不是他一般。
他看不清姬书意的模样,却也闻到那股血腥味, 又在自己找来的人那里听说了经过, 知道姬书意受伤,心情畅快。
姬书意咬了下唇瓣,忍住疼痛,轻笑一声道“距离上次见过许班主不久……却不知道许班主已经病得这般重。”
许班主脸色更差。
许家班能在北京安定下来,背后当然有人支持,平时他也能借对方的力, 但近两年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 许班主怀疑戏班里已经有人投靠, 有了更年轻的,可以代替的人,他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借助于对方,谁知道在发现他没用后,率先被代替的,会不会是他自己。
正因此,他手里能用的人不多,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他也不想用在姬书意身上,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觉得要弄死这人,心中的愤怒与恨意来得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但,管他呢,既然讨厌这个人,那就让他消失就好了。
“不劳姬先生担心,先生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许班主不想轻易放过姬书意,不过一个戏本先生而已,即便真的出了事,那又怎样?
没人会为他跟许家班对上,没人会为他讨回公道,一个再也不能给梅家班利益的人,梅家班就算想要报复许家班,那也要掂量掂量这划不划算。
梅家班好不容易眼看着有起来的可能,如果为了给一个死人而葬送现在的大好风光,那他笑都能笑醒。
“把他关进柴房,好好招待,要是明早就死了,你们用自己来赔上。”
“是!班主!”
“玉姐姐,我的人收到消息,师父要把戏班传给朱师兄!”一个小姑娘急匆匆跑来,偷偷在一个模样看上去二十多岁,既有年轻的靓丽,也有成熟的风韵,正是女人正好的年纪。
闻言,女人双眼微眯,“消息可靠?”
“应当可靠!”小姑娘低声说,“最近师父总让朱师兄办事,今晚听说还把朱师兄叫去说话,还赏了东西。”
“呵!铁公鸡还拔毛了?”女人眼中闪过不屑,小姑娘却知道,她已经把话听了进去。
“玉姐姐,怎么办?师父要是当真把戏班给朱师兄,咱们又该如何是好?”小姑娘面上的忧虑如有实质。
女人唇边勾起一抹弧度,“放心,他不会。”
“为什么?我瞧着师父他最近谁都不亲近,只亲近朱师兄,难道不是因为对他青睐有加?”
那是因为他蠢。
女人心中冷笑。
她起身开门走出去,玲珑修长的身材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早点睡,睡一觉,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
当晚,许班主心中大安,躺在床上安眠,半夜醒来,惊觉自己半边身子发麻,使不上力。
“来人!来人!”
有人推门进来,听到许班主在喊人请大夫。
然而却始终未有人应。
“你聋了吗?”许班主怒斥。
“师父,大夫已经来过,说您年纪大了,不小心中风,给您开了药,我刚刚才把药熬好。”
她端着药碗走来,药味萦绕在许班主鼻尖,却令他不安。
“是……是你?!”
“是我。”女人喂他喝药,“师父,我四岁到戏班,从十二岁起就伺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走后,把戏班留给我,不过分吧?”
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戏班的归属决定,药被喂进许班主嘴里,他已经明白了,让他被放弃的人就是她,甚至他的病重也极有可能是他的手笔。
“小朱太蠢了,被您教得指哪儿打哪儿,现在就算得到什么,以后也会丢掉。”
“还是我好,您说呢?”
许班主想说话,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他之前吩咐人,明早要看到姬书意还活着,可这还没到明早,他便已经发不出下一个指令。
姬书意躺在地上,疼痛令他头晕却睡不着,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谢拂。
想对方在做什么,周围安全吗,想他以后会不会遭到报复,又或者走上报复之路。
许多念头在姬书意脑海中浮现,却独独没有怎么逃出去。
以他受伤的状况,想要逃出这几乎谁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地方,几乎是痴人说梦。
即便面临如今的境地,姬书意也并未畏惧死亡。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活到十几年后,不能见到那些人,见到他一面。
正这么想着,便听见柴房门被人打开,他心生警觉,神经紧绷,却在看到来人是全都化为了浓浓的意外和茫然。
片刻怔愣后,他警惕看了眼四周,听了听外面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严厉。
谢拂视线在他腿上的伤口,还有面上能看见的挨过打的地方看了看,昏暗无光的环境下,他的眸色沉了又沉。
解开绳子,他扶起姬书意,“许家正忙,有人放我进来,我们走。”
“许家……”
“许班主出事了,他们现在没功夫搭理我们。”
谢拂扶着他出去,见外面果然没人,只有后门有人守门,已经被人打晕在地上。
姬书意看了看,这是谢拂做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之前说要杀了那些人的话,或许也不是说说而已。
“许家出了什么事?”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生出一种这是不是也与谢拂有关的想法来,可是怎么可能,这孩子就算再有能耐,又怎么能操控许家的人?
“和我们无关。”谢拂不想说,他知道,就算把许班主的事告诉姬书意,对方也并不会畅快高兴,“你只要知道,以后他不能再兴风作浪,许家也会易主,不会再有人找我们麻烦就好。”
谢拂前段时间便开始着手这事,打蛇要打三寸,既然有人视他们为眼中钉,为了自己心安,当然只能解决对方。
只是略慢了半拍,而这慢的半拍,便让姬书意受伤至此,他心情很差,面上的平静都是因为在姬书意面上,才伪装出来的。
堂而皇之地离开许家班,谢拂便带着姬书意去医馆。
半夜敲响医馆的门,对方显然并不高兴,然而这种不高兴在看见姬书意腿上的枪伤时便当即顿住,收敛不少。
再仔细一看两人,发现还是熟人,心中一松,态度也自然和煦了不少。
“怎么是你们?又受伤了?还有枪伤?”
姬书意不想徒增麻烦,随口说了一句,“路上遇到了疯子,不小心伤的。”
世道正乱,外面时不时出些意外也是正常,大夫没再问,一边为他清理伤口,清理完又把脉,谢拂便安静地在他身边帮忙打下手。
大夫要纱布,他就递纱布,大夫要钳子,他就递钳子,大夫额头冒汗,他就帮忙擦汗。
等到子弹被取出来,伤口也包扎好,大夫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谢拂一般。
“你这孩子,做事还挺认真干脆。”他笑着夸了一句。
姬书意取下嘴里的毛巾,谢拂拿着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汗。
姬书意认真看了看他,忍着疼痛笑道“那您看,他在您这儿做个学徒如何?大夫可看得上?”
谢拂给他擦汗的手一顿。
姬书意没再看他,认真看着大夫。
大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拂,笑道“只怕是他看不上。”
谢拂明显就对学医没兴趣。
“哪里有他看不上的份儿,多学点本事傍身,才是立足之本。”姬书意还没放弃刚刚生出的想法。
希望谢拂留在医馆当学徒。
谢拂为他身上的伤痕涂药膏,下手略重,姬书意没忍住“嘶”了一声。
“疼还不知道少说话,省点力气。”
姬书意“……”
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就是这种待遇吗?
看谢拂认真给他揉伤口,涂药膏的模样,姬书意又不由失笑。
后知后觉涌上后怕的情绪。
如果今天他就这么死了,会给他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对他的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
姬书意没敢深想。
他抬手捏了捏谢拂比起刚认识时长了不少肉的脸,笑道“嗯,不错,摸起来果然舒服许多。”
谢拂“……”
他抬眼看了眼姬书意,令后者觉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无语和无奈。
将药膏涂抹完,姬书意的腿也被包扎好,大夫给了根拐杖,他杵着拐杖往外走。
“下次不要再这么冒险。”
“没有把握才叫冒险,我没有。”
“……那我换个说法,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做的不危险吗?”谢拂两句话便让姬书意缴械投降,无言以对,“跟失去你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姬书意都在家里养伤,得知他受伤后,梅班主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就连薛三少爷,也来看过姬书意几回。
每每有人来时,姬书意都有意将谢拂推到人前,让对方发展人脉。
然而每每谢拂都只是默默低头做事。
知道谢拂并不简单,也并不排斥交际的姬书意从生气到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拂不接受这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