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共犯反目(2 / 2)
“栽赃错了人也没有关系。从一开始,我在剧本里的位置就准备好了。”
山羊伸出手,抓住兔子面具的边缘。
“你知道这个剧本哪里最糟糕吗?”钟成说突然平静地开了口,兔子面具后的眼睛眨了眨。
山羊的动作迟疑了片刻。
“你漏算了一点。”
钟成说声音很轻:“……我已经有共犯了,而且他比你要狡猾。”
空气静默了一瞬。
啪。啪。啪。
两人身后,海盗船前,一阵毫无诚意的掌声响起。山羊猛地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别气馁,其实你的剧本挺不错。”
殷刃快乐地点评。
“故意接近负责案件的警官女儿,笨拙地放出‘聊天记录’当线索,制造恰到好处的嫌疑。”
“然后你绑架一位识安菜鸟,在他面前演一出苦肉计。我猜猜,接下来的安排是不是‘良好市民被沉没会利用,不忍再看真凶犯案,舍身救下识安员工’?”
山羊屏住呼吸,整个人僵如石板。
“唔……你再给自己弄点重伤,那就更感人啦。等那个可怜新人事后清醒,还能为你提供证言——这样一来,你在剧本的里的角色,只是个被逼迫、被控制的可怜共犯。”
殷刃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发梢被风吹得轻轻飘动。他的背后吊着破损的船只与锁链,如同某位不吉的祸神。
“这位共犯甚至还对警官女儿动了心……哎哟,多经典的‘救赎套路’。”殷刃嘴里啧啧有声。
同一时间。
哗啦啦,锁链落地。钟成说手臂一撑,利落起身。山羊再次警惕地转过身,动作有些慌乱。
“就算受害人间接关联到你,你也能用‘共犯说法’圆谎,确实很难定罪。”
钟成说后撤两步,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哪怕栽赃吕光祖失败。这人只需约个“恶人”在受害人跟前见面,再让对方人间蒸发。雁过留痕,识安不会算错现场人数,他们会持续追踪“真凶”。
这样一来,“共犯弃暗投明,真凶作案失败”的剧本就完成了。
……现在想来,在爽快答应放出第二件作品时,这人怕是已经看上了送上门的“skinship”。
“另一方面,作为‘污点证人’,你会受到识安的保护。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大可以独吞硬币,远走高飞——以你的情况,应当会溜去国外吧。”
钟成说从腰间掏出玩具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冲山羊。
他空出另一只手,灵器手机被他扔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正好好落在殷刃怀里。
“我们说得对吗?白先生。”
山羊——白永纪没有回答。
枪口之下,他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双手逐渐握紧,骨节咔咔作响。山羊玩偶的脸有点歪,刺绣出的笑意变得分外扭曲。
下个瞬间,他活像从梦中惊醒。山羊将硬币塞入口中,咕噜一声吞下。
随即他把布包往地上一摔。无数乳白色的烟雾弥漫而起,清朗的夜色顿时浑成了一锅粥。殷刃与钟成说脸上没有遮盖,刺激性气体直扑两人的脸。
山羊没有废话半个字,他抓紧机会,直直冲向游乐园后门。
绑架用的面包车正停在那里。
事情有变。尽管不知道那个殷刃怎么回事,但那两个家伙绝对不是代表识安行动的——殷刃先不说,那个兔子面具绝对不对劲,识安养不出那样纯粹的邪恶。
他会有办法的,他总是会赢。自己的对手不过是有血肉之躯的人,只要能逃出去,他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再想出一条后路……
可惜,小小的后门前已经站了一个人影。
“你要去哪啊?”殷刃笑眯眯地发问,“我话还没说完呢。”
白永纪做了个深呼吸,他再次掏出刀子,死死盯住殷刃的咽喉。
“……没关系。”与绑架时不同,他声音平稳,语气非常笃定,“你是个驭鬼师,而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不信’。”
“无论你带了多强的厉鬼的灵器,它们伤不到我。”
“确实如此。”殷刃的笑意越来越深,“不过我家共犯说得很好,只要足够的恐惧,人是会动摇的……我只需要你一瞬的动摇。”
他无视那把刀,一把揪住山羊玩偶服的前襟。
“要不要试试看?”
白永纪面前,殷刃的五官逐渐消失了。
先是嘴巴,然后是鼻子,最后是笑意满满的左眼、右眼。它们沉没去皮肤之下,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
白永纪着魔似的盯着那张脸,手指一点点放松,刀子当啷砸上石板地面。
殷刃的脸先是变成了完美的空白,随即渐渐浮出一个孔洞。那孔洞又慢慢扩大,化作一个幽深而暗沉的漩涡。它的深度完全超过了殷刃的头颅大小,一眼看不到底。
漩涡里,大量黑色黏液涌动、旋转,不停变幻,恍若一个永不休止的噩梦。
伴随着黏腻的搅动声响,有什么从那个漩涡中缓缓探出,活像蜗牛的眼。它们伸展、变细,钻入山羊玩偶的面孔缝隙。
几乎就在下一瞬,玩偶服中传出格外凄厉的惨叫。
空气中瞬间多了股骚臭味——那位体面的连环杀人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直接失了禁。
漩涡深处响起模糊的笑声。
那些可怖的触须一触即收,漩涡迅速恢复成漂亮的五官。殷刃松开玩偶服的前襟,掏出手机。山羊玩偶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挣扎着,半天没能爬起身。
“陆老爷子。”
殷刃随意转了下手机,低声招呼道。
“‘穿肉入物’的术法,你练得怎么样了?……凶手就是这位先生,下手轻点,记得给他留口气。”
白永纪模糊的视野里,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后门的铁栏上爬下,六只血红的眼睛贴在了他的面前。
“把元元还给我……”
一个遥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仿佛隔了层水膜。
“元元……我的好孩子……”
白永纪本能地往后蹭了几步,只听一阵女人的轻笑,他的手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是那个血红色的懒人沙发。
刚才它明明在海盗船附近……
“噗嗤。”一条细瘦而模糊的手臂按上他的肩膀。
剧痛袭来,他的肩膀被活活穿入沙发深处。织物与鲜活的血肉混合,这一回,白永纪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陆谈飞身边鬼煞腾腾,他口中喃喃着咒文,细细的手脚不住动作。乍一看,真有几分像捕食的蜘蛛。
“噗嗤。”
“噗嗤。”“噗嗤。”
……
钟成说踏出白雾的时候,后门处多了个痛苦呻吟的懒人沙发。可能是要给这人留条命,沙发并不像前一个那样精致。
“你这么干,我很难向识安解释。”钟成说目光扫过活沙发,推推脸上的面具。
“没关系,我没有亲自动手。”
殷刃无所谓地抱起双臂。
“我只是个惨遭绑架、受到惊吓的驭鬼师,而我的厉鬼刚好和这家伙有仇——这种情况下厉鬼失控,我和厉鬼的责任都不会太大。”
他露出微笑:“白先生说对了一句话,毁灭证据之后,我们只需要一个合理的‘剧本’。”
“我记得他不会被术法影响,你怎么做到的?”
“暴露的恐惧让他动摇了?我也不清楚。”殷刃捶捶腰,“唉,一个姿势躺久了,还怪不舒服的。”
钟成说仍戴着兔子面具,他沉默地望着殷刃。
殷刃哼哼两声:“行啦,咱俩得尽快善后,总之我先处理下这人的记忆……”
“哈哈。”
“哈哈。”
不知何时,呻吟声消失了。
“哈哈。”那个血肉模糊的沙发沙哑地笑着。
殷刃将钟成说往身后一拽,眯眼看向白永纪——那人的身体与懒人沙发难分难解,只剩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你们不该把我逼上绝路。”
沙发中的白永纪像是失去了痛觉,语气平静到瘆人。
“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有报应……”
恐惧滋生绝望,绝望诱发动摇。骄傲的人走投无路,先是一点信念上的裂痕,随后——
咔吧!
“……原来变得‘相信’,是这样一种感觉啊。”
白永纪喟叹。
“麻烦,这家伙被刺激过头了。”殷刃抹了把脸。
受到过大的刺激,无神论者改信,这并不稀奇。然而普通的无神论者,肚子里可没有凶煞之力的污染源。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血肉从沙发表面一点点渗出。一个人形无视束缚,摇摇晃晃站起身。那人身上还带着融合时的蜂窝状结构,只有一张脸是完整的。
就像当初的冯琦,脓血从白永纪的眼鼻口耳中不断涌出。
他脸色青白,身体千疮百孔,残破如海绵网。透过满是孔洞的皮肤,殷刃能看到他体内蠕动的内脏。白永纪透风的心脏不断跳动,却没有一滴血从孔洞中渗出。
他就这样站起身,犹如一个荒谬的幽灵。
穿过人偶服,穿过懒人沙发,那人近乎赤裸地立在两人面前。浓厚的凶煞之力逐渐扩散,透过细密的孔洞,他的腹腔闪出一点金属的光辉。
“感谢你们。”
他微笑着重复。
“其实那个艺术家的故事,我省略了一点细节。”
“按照魔鬼的说法,硬币本该赐予艺术家‘独自完成愿望’的力量。可惜艺术家体质特殊,很难受影响……独属于他的魔法出现了,他却不得不倚靠幸运币来施展。”
“现在故事可以继续了——某一天,艺术家在绝望之中,终于学会了魔法。”
“……不是倚靠硬币才能用的替代品,这回是‘真正的魔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