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保质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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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成说站在厨房,  手拿滤渣勺,第一次对人生产生了大量怀疑。

        自从出租车上想到了什么,殷刃便再一言不发。回到家的第一刻,  他便打开冰箱门。鬼王大人下巴抵住冰箱分隔板,目光深沉地看向冰箱内部。

        钟成说照常系上写有“危险人物”的围裙,  他这才发现某人给围裙加了几根线,  原本的“危险人物”被改成了“危险大物”。

        钟成说:“……”

        他看了眼和冰箱亲密接触的殷刃,沉默地收拾系上改装围裙,决定做一道清炖羊肉。半小时后,  钟成说的浮沫快撇了九九八十一次了,殷刃还把脑袋搁在冰箱里。羊肉香味飘到客厅,此人不为所动。

        钟成说终于忍无可忍,他扣上炖锅锅盖,  走到殷刃身边。随即他同样身体前倾,学着殷刃的动作,把下巴搁上冰箱挡板。

        凉凉的,  但没什么特别。最近他们不着家,鸡蛋快不新鲜了,  钟成说目光扫过一排排食材,心里快速计算。

        两个大男人挤在冰箱前,场面一时难以形容。

        以至于胡桃美滋滋地钻回客厅时,  发出了一声高分贝惊叫。殷刃这才如梦初醒,  微微偏头:“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发现了什么。”

        噗嘟噗嘟的炖煮声中,钟成说专注地盯着冰箱内部。

        “……”殷刃缩回脑袋,伸手拿了两瓶汽水,  “咱们去沙发上。”

        胡桃震撼地看着两个疑似犯病的人,  在天花板上静静飘着。殷刃瞧了她一眼,  罕见的没有驱赶。他缩到沙发一头,给钟成说腾了一半位置:“来。”

        钟成说围裙都顾不得脱,乖乖并膝坐到另一边。

        “按照你目前的推测,彼岸类似于无数生物的脑组成的‘互联网’。元物类似在其中生活的‘程序’生物,它们有自己的食物链,也有自己的取食标准。”

        殷刃艰难地做着比喻。

        钟成说双手攥着汽水瓶,默默点头。一边的胡桃表情越发迷茫,脖子都快要歪过去九十度。

        “刚才你说的一点,我有点在意。你说,人类的情感不能作为基准。”殷刃晃晃汽水瓶。

        钟成说点头的力度更大了。

        殷刃不再倚靠沙发,他身体前倾,将汽水挨到钟成说面前。

        这是他特地购买的苹果果汁汽水,钟成说不爱喝这些过于工业的制品。殷刃则相反,他厌烦了“原生态”的东西。两只大元物协商之后,终于在口感和健康中各退一步,取得了一定共识。

        透明的瓶子上贴了鲜艳的包装纸,配料相对简单健康,不过保质期还是比普通的鲜榨果汁长许多。

        殷刃将保质期那一面转向钟成说:“既然人类的情况不能作为基准,我们索性不要去想那些什么爱情亲情的微妙标准……如果从元物的角度去看呢?”

        钟成说的目光茫然了一秒,紧接着越来越锐利。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他扭头看向冰箱。

        冰箱静静地立在原处,发出几近于无的嗡鸣声。

        “人类的身体在彼岸的保存时间较长。当初高梦羽失踪几周,救回来的时候只是有点虚弱。”钟成说攥着冰凉的饮料,喃喃自语,“这是物理保鲜。”

        “但是根据焦莲的说法,人的精神在彼岸撑不了多长时间。哪怕是坚强的人,在彼岸待久了也会发疯。那些被白永纪做成家具的人,没能清醒太久。”

        殷刃晃晃手中的汽水,无数气泡从果汁中逸出。

        “疯子也会有情绪,但情绪的类别就难说了,不是吗?就算身体能保险,食物的品质也会下降。如果是我,会想要冰镇汽水——保质期长,并且味道稳定。”

        不过他只能想到这些,殷刃知道自己抓住了正确的线索,却

        总觉得哪里差口气。

        钟成说突然从沙发上起身,他一个箭步冲进卧室,随即又抓着自己的平板电脑跑了出来。

        “这是那些原本不符合‘性格好’标准的人。”

        他直接抓过殷刃,快速滑动屏幕。

        几个小混混风评较差,但他们都有一个奇妙的共性——

        他们的家人只剩一人。

        幼小的弟妹,仅剩一人的父母,或是孤零零的祖辈。

        那个以吝啬出名的小摊贩,她起早贪黑干到凌晨,只为给失聪的女儿挣得手术费用。

        他们同样符合“爱”的标准。

        “按照你的说法,确实可能和爱的程度无关。”钟成说轻声说道,指尖一下下滑动屏幕。正停在小河妈妈“何欢”的资料前。

        “如果是为了‘保质期’,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殷刃,你曾认为我已死亡,那个时候,你会想要发疯或者想死吗?”

        “啊?”殷刃怔住,“我只是想找到你的身体,抱着你自闭几百年之类的。可你要说真的发疯或者想死,我……”

        “我还是会好好生活下去,但我会一直记得你。”殷刃思索片刻,给出了坚定的答复。

        他真的过了《罗○欧与朱○叶》的年纪,不至于当场疯狂或者殉情。怎么回事,难道他没被木符挑中,是因为他没有满脑子都是恋爱?

        “你喜欢我,但我不是你‘活下去的主要信念’。你的阅历比我久很多,不至于那样单纯。你这样的人,一旦被困彼岸,支撑你的未必是‘爱’。”

        殷刃想了想,无法否认。

        一旦真被扔到彼岸,他说不准会三分好奇三分愁苦三分想念钟成说,剩下一分来回忆各种现代的美味事物。

        钟成说点点头。

        “但这些人不一样。”

        “这些混混的生活一团乱麻,亲人是他们唯一的牵挂。小摊贩将自己的人生牺牲,想要换回孩子的健康……卢小河的母亲身患重病,对孩子的牵挂是她最大的支柱。钟成枫是真的热爱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她的信念源于她对于‘他人’的爱。”

        “黄今更好解释,他可是正儿八经地寻过死。丁李子当初拉了他一把,她某种意义上是他的执念。”

        殷刃眼睛一亮,攥紧瓶子:“就是这个!这些人如果被困在彼岸,支撑他们保持清醒的,一定是浓烈的‘爱’——保鲜期长,纯度高,完美的食物。”

        钟成说放下手中的平板,拿起那瓶苹果汽水,与殷刃的瓶子一碰。

        “是的。”钟成说推推眼镜,“不过目前为止,这只是猜想。”

        “确实,可是只能用不同的人试,这也难以验证啊。”殷刃又迅速蔫了下去。

        “……无聊,我还以为你们要说什么呢。”

        胡桃幽幽飘过天花板。

        “结果还是案子,一点儿都不刺激。小殷来,给姐姐调点剧看看,休息时间就该休息。”

        “这个案子比较重要。”殷刃打开果汁,灌了一口。苹果的香气顿时充斥于口腔,令人心旷神怡。

        “嗯?难道你这么说。”胡桃嗖地飘近,露出八卦的表情,“什么案子什么案子?能出差吗?你最近都不叫我们。”

        “失踪案子,很可能和二十八……二十九年前的神降失踪案有关。”面对有契约在身的胡桃,殷刃懒得隐瞒。

        胡桃八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面色阴沉了几分。

        “哦,二十九年前的案子。”她的语气欣快,却有点古怪,“那是该好好查。”

        说罢,她撩开长过头的刘海,黯淡的眼珠死死锁住殷刃。

        “嗯,我没太明白什么彼岸不彼岸,但你们想要弄到‘浓烈的爱’,我倒是有点法子。”

        ……

        凌晨,海谷市公安局。

        “喂闺女,爸爸今晚不回去了。”孙警官给女儿发了条语音消息,继而在办公桌前猛抓头皮。

        自从识安那边表示“有一点小麻烦”,海谷市内出现了许多棘手案子——案情谈不上多么耸人听闻,破获起来也不麻烦,麻烦在于,这些案子总会引发大量网上舆论。

        有几个无业青年在网上匿名发放犯罪预告,随后去市中心地区给时髦女孩泼硫酸毁容。某位碌碌无为的混子潜伏在商业区暗巷,割喉了一位青年老板。

        夜跑强暴、随机纵火、自制炸弹伤人……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无差别犯罪。

        案子解决了,案子带来的影响却无法很快消退。恶劣影响不见消退,反而越扩越大。这边刚抓住拙劣的泼酸模仿犯,另一边又冒出来割喉不成当街砍人。眼见着情况逐渐变糟,上面的压力也大了许多。

        孙警官狠狠抹了把脸,只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都疯了。”

        他疲惫地拍拍卷宗,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给这些莫名其妙的案子一衬,之前那些街头斗殴见血、家庭内部暴力甚至显得“普通”起来。光看最近的舆论,不少人已经不把之前的熟人伤害案当回事了。

        更别提有些案件是有“传染性”的。放任自流,造成恐慌不说,还会引人模仿。可要是消息控制得太严格,又多了“粉饰太平”的嫌疑。目前舆论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无论怎么做,都会被人挑出毛病来。

        偏偏最近警力吃紧,基本都是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孙警官脑仁针扎似的疼,电脑上的光标在“提案”两个字后闪烁了半个小时,仍然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要是把握不好,海谷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孙警官抿了口浓茶,眼底一片青色。

        “老孙,出事了!”

        孙警官一口茶还没下去,差点被呛个正着。

        “啥事儿啊,说!”

        “海谷初中里出事了,一个小姑娘被活埋!”另一位警官气喘吁吁,“发现时人还有气,被送去市医院抢救了……不管结果是谋杀还是杀人未遂,都是咱的活。”

        孙警官狠狠揪了把头发,在厚厚的案件资料上捶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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