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壬申和苏云卿的幻境是分开的。

        而他们只要安然度过三重幻境，就能够进入最后一关。

        其实壬申自己在剑宗时，经常进入心魔林试炼，对于三重幻境的前两重倒是不太畏惧。

        但他有些畏惧第三重幻境。

        他不知道是会出现萧母去世时的样子，还是会出现剑阁那时的黑暗时光。

        这两个，都是他迈不太过的两重高山。

        可这次，为了苏云卿，他要拼一拼。

        他虽然贵为剑尊，但也懂得一些很朴素的道理。

        比如：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逝去的人永远比不上还在的人重要。

        心里抱着一丝微妙的期冀，壬申迈入了第一重幻境。

        也是在同时，苏云卿踏进了第一重幻境的门——

        ·

        壬申没想到，他的第一重幻境便是剑阁。

        还是剑阁密林。

        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血腥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无数妖兽和剑仆的嘶吼声夹杂在一起，伴随着大雨的哗啦声，宛如鬼哭狼嚎。

        壬申心头杀意和防备之心骤起，浑身紧绷，下意识就想去握住腰间的剑。

        可他，没摸到剑。

        壬申恍惚。

        这种感觉，愈发熟悉了。

        他在山洞生活的那些年，确实有时候有剑，有时候又会被人把剑夺走。

        然后再夺回来……

        循环往复。

        嘀嗒，一滴混杂着鲜血的冰凉雨水顺着岩壁落下，落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再拿到眼前时便看到掌心一片混杂着雨水的血迹。

        腥味俨然，如此逼真。

        竟是让他生出一种他先前的一切不过只是他在这洞府里短短的一阵美梦而已。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未曾逃离过这个山洞……

        巨大的无力感铺天盖地而来。

        壬申开始意识到不对，紧接着他就抿紧了薄唇，拔腿朝着山洞外狂奔而出。

        然而山洞外仍是一片漆黑，望不到边际的密林，妖兽的影子和剑仆厮杀的影子重重叠叠。

        壬申疯狂疾奔。

        唰唰唰，无数影子在他身边掠过，有讥笑的声音，有嘲讽的声音，还有求助声，挣扎声，骨头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可无论怎么跑，壬申都仿佛找不到密林的终点。

        这些声音在他耳中交织爆炸开，让他呼吸沉重，情绪起伏撕裂又濒临疯狂的边缘……

        就在这时——

        另外一个幻境的苏云卿从实验室的办公桌上缓缓抬起头。

        他放下钢笔，摘下银丝眼镜，抬起自己修长漂亮的手看了看。

        那掌心，有一团金色的光芒在疯狂游走。

        然后，他就叹了口气，默默闭眼，将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左手上。

        渐渐的，有白光在他掌心溢出。

        他轻声唤：“师兄，醒来。”

        几乎是在同时，苏云卿和壬申的幻境同时裂开。

        碎片旋转扭曲挤压着崩散开，化为无数彩色的光尘。

        他们在第一重幻境的交界处，遥遥看了一眼。

        壬申看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一角，看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苏云卿。

        他又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了，下意识就微微退后了一步。

        而在这时，苏云卿也看到了壬申身后那无数几乎要吞噬他的密林和重重黑影。

        只要壬申再退一步，那幻境又会重新把他吞噬。

        目光动了动，苏云卿没有掩饰自己身后那些奇异的场景，只冲壬申遥遥微微一笑，伸出手朝壬申展示了一下自己掌心的淡淡金光，便道：“师兄，最后一关见。”

        壬申心头狠狠一颤。

        两人的幻境同时崩塌。

        碎片旋转扭曲挤压着崩散开，化为无数彩色的光尘。

        还没来得及同苏云卿说一句话，他便和苏云卿一起进入了第二重幻境——

        壬申的第二重幻境果然同萧母有关，却不是萧母去世时，而是萧母刚刚被他从剑阁阁主处救回的样子。

        苏愈在，长春观的道祖和灵山寺的老如来也在。

        萧母躺在水晶棺中，面色红润，只像是睡着了。

        苏愈手持引魄灯，里面燃着龙髓凤魄，走在前面，拾级而上，替萧母接引三魂七魄，道祖和老如来各自持诀，替萧母巩固回来的魂魄。

        金光阵阵，烛火摇曳。

        “只要再过一百日，你母亲的魂魄便能巩固，再续三十年光阴。”苏愈低声道。

        他这时一袭白衣，风姿清隽飘逸。

        让壬申仿佛又回到了这么多年里自己最受安慰的那段时光。

        萧母还在，一切都还安好。

        不过这一次，壬申没有第一次那么受困，他只是静静看了一眼苏愈，便回头看在躺在水晶棺中面目如生的萧母，便道：“阿母，你希望儿子过得幸福么？”

        苏愈神色异样：“伯母还未醒来，你这是做什么？”

        壬申没说话，而是抬起手，看向掌心。

        果然，一团淡淡的白光在他掌心凝聚而出。

        壬申微微笑了。

        苏愈眉头皱起：“萧霁，你想做什么？”

        壬申笑意消散，长身而立，玄色的袍袖在空中飘卷开来。

        然后他就神色平静地对苏愈道：“苏兄，能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不过，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话音刚落，苏愈大约是觉察到什么，脸色大变就要抢上前来阻止壬申。

        壬申头也不回，一掌击碎了水晶棺。

        幻境再次崩塌。

        这次崩塌的速度比第一次要快很多，太多太多。

        而壬申也在这时下意识朝那幻境崩塌后显出的虚空看了一眼。

        可惜这次，他没看到苏云卿的身影。

        壬申眸中流露出一丝怅然，下一瞬，他再次被卷入第三个幻境——

        而就在这时，处在第二个幻境的苏云卿意识到什么，就微微抬起眼，看向浮满白云漂亮蓝天。

        看了一会，他静静一笑，便低头看向脚边那只棕色的可爱泰迪，轻声道：“再见了，多多。”

        小泰迪冲他汪汪叫了几声。

        苏云卿神色柔和地俯下身揉了揉小泰迪的头，再次起身的时候，他的身体便渐渐化为一片片细碎的柔光，消失在了这方天地。

        而这片熟悉的天地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蒙版一般，一点点消失。

        苏云卿也踏入了第三重幻境。

        在踏入第三重幻境之前，苏云卿心情还比较轻松，甚至在想这次又要给他什么过去的记忆呢？

        但苏云卿没料到，进入第三重幻境后，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周围只是一片漆黑。

        苏云卿环顾了一下四周，先是有些讶异，接着他又很平静地坐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没欲望，心魔就轻。

        然而，苏云卿刚刚一坐下，一道闪电便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了他身上！

        一瞬间，雪白的衬衣被这道闪电狠狠撕裂，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也一下子被雷火灼烧出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

        还没等苏云卿从惊怒交织中缓过来，又是第二道闪电！同时雷声滚滚而起，无数浓密的电光已经交错着要预备劈下来了——

        苏云卿被第二道闪电劈得扑倒在地上，痛得浑身在颤，他脊背和肩头这时已经被劈出两道灼烧的血痕，那种烧焦的痛楚简直让他现在恨不得就叫出来……

        他薄薄漂亮的脊背轻轻颤抖，双手按在地面上，正欲躬身站起，又是第三道惊雷劈下——

        苏云卿几乎呕出一口血。

        他彻底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幻境的厉害之处，大概是发现了他对美好的东西都没欲望，才用这么极端的痛苦逼他就范吧。

        苏云卿定了定神，开始叫系统。

        系统没有反应。

        苏云卿：……

        苏云卿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不清楚，这一关到底是要熬过去，还是要如何？

        还未等苏云卿想清楚，又是第四道雷，第五道雷——

        而在第五道雷劈下的时候，苏云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拼尽全力，凝出那一抹淡淡的金光，便用痛得发颤的嗓音对那金光道：“师兄，我好疼……救我。”

        与此同时，正坐在红纱飘舞的床帐之间，凝视着对面娇羞时面如芙蓉，风华万千的苏云卿，心头颤动，抬手想要轻轻拉开苏云卿腰间那最后一条系带的壬申怔住了。

        他心头蓦然一抽，生出一点不详的预感。

        就在同时，对面的苏云卿缓缓抬起眼，抚上他的手，轻声问：“夫君，怎么了？”

        壬申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有些奇怪的幻觉。”

        苏云卿微怔，接着他的指尖便轻轻摩挲着壬申的手腕，垂眼笑道：“夫君这个时候，难道还在想别人么？这样，卿卿可要吃醋了。”

        壬申本来还在蹙眉分辨方才脑中响起的那一声求救，但这时听到苏云卿这句话，他心头一动，下意识便抬头道：“你说什么？”

        苏云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