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愿得一人心(1 / 2)
第271章 愿得一人心
夜深。
虎头起夜嘘嘘后,迷迷糊糊刚要重新入睡,却被隔壁阿姐房间中奇奇怪怪的压抑声音吸引。
侧耳倾听片刻,虎头吓了一跳,爬起来便要去冲去隔壁。
幸而陪她睡在一起的白露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虎头,压低声音问道:“二娘子,要去作甚.”
幽暗中,虎头一脸焦急,“快去救我阿姐呀!”
“啊?”
见白露不明白,虎头差点哭出来,咧着嘴巴道:“你没听见么?阿姐一直在喊‘猫儿要死了猫儿要升天了’都要喘不上来气了!”
“.”
白露不由大窘,同时疯狂运转大脑,终于道:“二娘子想岔了,令人是在练功”
“练功?阿姐练什么功?我得去看看”
“不能去呀!令人练功时,不能被人打扰,不然会走火入魔!”
“那哥哥也在呀!他不算打扰阿姐练功么?”
“侯爷是在帮令人护法!”
“哦”
半个时辰后。
隔壁涵春堂正卧。
便是腿脚酸软,猫儿也坚持起身拿了干净帕子,帮官人和自己擦拭了身子。
光着身子做完这些,赶紧缩进被窝拱进了官人怀里。
只消几息,被寒气激起的鸡皮疙瘩便被身旁暖烘烘的人形暖炉消解、熨平。
碧纱窗外,漏进星光点点。
深秋夜寒,芙蓉帐暖,人寂无声
似乎整个纷乱世间都和两人没了关系,此时猫儿褪去了陈家主母、朝廷令人的身份,做回了初哥儿的娇妻。
这是猫儿最喜欢的时刻。
进入贤者时间的陈初,揽着猫儿,无意识的摩挲着后者小巧圆润的肩头。
猫儿心神愉悦,精神松弛,有桩在心中憋了两个月的事,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官人.”
绵软嗓音带了一丝疲惫慵懒,让人听了心悸。
“嗯?”陈初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猫儿赶紧把官人的手臂箍在自己怀里,让他不能作怪,才继续道:“太虚道长.是被官人捉去了么?”
“呵呵,无根道长又来找你了?”
陈初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偎在身旁的猫儿微微仰起头,见官人没有任何不悦神情,这才道:“是呀。他求见官人,官人不见,只好找到我这里了呀。”
猫儿从不过问官人公事,但太虚道长当初和赵家族人一同从东京城来的蔡州,途中还帮太奶奶煮药调理身子。
后来,也是他尽心帮赵家重新选了祖坟,说起来,赵家欠他人情。
如今太虚无端失踪两个多月,而蔡州城唯一能让太虚和他那名师太姘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便是自家官人。
再有两个多月前,无根向陈初哭诉师弟失踪时,陈初表情平淡。
作为枕边人,猫儿自然猜到了此事大概率是官人所为。
具体因为什么,猫儿不问,却婉转的替他求了情,“官人,若太虚道长犯下大错,自不必说,若不是甚大错,还请官人留道长性命他毕竟与我家有恩。”
“嗯,放心吧,他死不了。”
说起来,无根所作,倒称不上多大的错。
所谓风水玄妙,陈初本就不大信,甚至到现在,他也不信猫儿这场大病和祖坟选址有关。
但这种事终归让人膈应。
还好,猫儿痊愈了,若猫儿有甚三长两短,无根也保不住命。
陈初不是恼他帮赵家选吉壤,而是恼他自作主张,且不将实情相告的行为。
不过,终归罪不至死。
猫儿的枕边风也起了作用,陈初本来打算将无根关上一年半载,如今,却打算近日便将他放出来。
这种神棍,既有些真本事,又懂蛊惑人心。
放在自己这边,未必是福.若送他几件神奇之物,再将他送去北边,不知能不能混成国师之类的.
陈初暗暗思量到。
翌日。
留守司官衙。
“昨日戌时,柳川先生漏夜入城。今早辰时,那胡佺师徒便登门拜访了柳川先生,密谈至今”
午时初,负责盯梢胡佺的军统人员,给陈初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搞得陈初吃午饭的胃口都没了。
陈景安是陈初最为依仗的核心智囊,他面对南朝来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陈初心里也没底。
毕竟,当初陈初想要为他在齐国请官时,陈景彦说过这辈子不做贰臣的话。
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却隐隐有只认大周为正统的意思。
若他果真一心向着南边,便是再有本事,陈初也用不得了.
再想起二人两年来,从相识到交心,相得益彰、亦师亦友的关系,陈初不免患得患失。
下午,申时。
“东家,柳川先生求见。”
一直待在留守司值房内的陈初听闻毛蛋来报,脱口而出道:“请,快请进来!”
俄顷。
一身青灰便服的陈景安走了进来,两月不见,人黑了些,也瘦了。
“先生在寿州坐镇两月,辛苦了。”
寒暄两句,陈景安向陈初细讲了寿州各类事项的进展,比方民壮编训、无主土地重新丈量编册。
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如今寿州所驻两营编入新招民壮后,每营已达一千五百人,远超正常员额,元章最好能想办法将彭虞侯、吴虞侯二人所部升营为军,如此才能名正言顺.”
陈初点点头,陈景安又道:“还有桩事,元章需留意。寿州全境,良田荒废九成,如今局势渐渐安定,不出意料的话,接下来定会有人冒充被屠尽了乡绅家的后人,冒认良田。眼下寿州籍册被贼人焚毁,咱们无从辨别,到时怎办,要拿出个章程来。”
陈初不屑的扯了扯嘴角,道:“寿州良田都是将士们从贼人手中抢来的,谁想拿走,先要问问某手中的刀”
陈景安身为文人,原以为他会劝几句‘少造杀业’的话,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道:“嗯,若杀几人能慑住旁人觊觎,倒也值得。”
两人用了小半时辰探讨一番寿州诸事,陈初越发有些心不在焉。
直至话越来越少,两人先后陷入了沉默。
“毛蛋,你先去外边盯着,莫让旁人接近。”
陈景安突兀的吩咐了一声,毛蛋不由看向了陈初,得到后者点头首肯后,这才走出了值房并关上了房门。
“元章,还有一桩紧要事”
陈景安看了陈初一眼,神色严肃,甚至有点点凝重。
“柳川先生请说.”
“今早,我一名同年找上了门.”
陈初闻言,登时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他自是知晓,但只能由陈景安主动说出来,若由陈初来点破,陈景安一定会认为陈初偷偷盯他梢、不信任他。
若是陈景安不提,更是麻烦,往后陈初只能将他渐渐剥离出核心层。
依然是那句话,忠诚不百分百,便是百分百不忠诚。
还好,陈景安主动提起了此事。
“哦?先生的同年,必然也是大才了!”
“这不重要。”陈景安摆摆手,稍稍思索一下,才盯着陈初一字一顿道:“我这名同年叫胡佺,字邦衡,如今在南朝枢密院机速房任职”
“机速房?”
“嗯,乃南朝收集各地边防情报之所”
“啊呀!先生的同年竟是细作?”陈初仿似吃了一惊,脸色郑重起来。
陈景安微微尴尬,忙低声道:“元章不必紧张,邦衡此人有些冒失。他此次前来,是想通过我探听元章对周国的态度”
“先生,此间只你我二人,请先生直说吧。”
“咳咳,胡邦衡想替周国延揽元章.”
密室之内,方寸之间,平静的表述中,却是能搅动天下局势的重大信息。
陈初皱眉沉吟,忽而望着陈景彦道:“先生也知,我本是海外归人,对天下大势的了解并不详尽,若先生是我,该如何选择?”
“.”
陈景安不禁抬眸,与陈初四目相对,楞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今日前来,确实是为了将胡佺与自己联络这件事告诉陈初,但未必没有想打探一番陈初态度的企图。
在他想来,陈初能有无数种说辞。
唯独这番让陈景安帮他拿主意的说辞,最让陈景安感动受用。
这是何等信任啊!
文人嘛,最高的追求便是像诸葛武侯那般,得遇明主、托军国大事、鞠躬尽瘁、流芳千古.
心思转念间,陈景安已有了决断,收拾起起伏心绪,认真道:“我若是元章,只需谨记‘以己为主’,不南不北”
“先生,请细说。”
“齐国得国不正,上不得朝堂诸公忠心,下不得各地百姓民心,国贼禄鬼当道,得过且过,绝非元章可尽忠之主!”
陈景安先把齐国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接下来却又话锋一转道:“周国立国三甲子,柔弱谄媚之气已深入肌理,朝堂上下只顾享乐安逸,早已没了进取锐气,同样不是明主.”
陈初不由一乐,道:“我还以为先生会劝我投周国。”
陈景安看了陈初一眼,摇头叹道:“周国之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互相掣肘,以元章的脾气,若投了他们,每日弹劾你的奏章没有十本也有八本,早晚生出祸端。”
“那依先生之见,咱就继续在淮北耗着?”
“怎能叫耗着?我知元章重情,但往后也要缩减泡在后宅温柔乡的光阴,多在军政之事上花些心思。便如两月前,令人虽病重,元章也不该抛下寿州未竟之事匆忙回蔡幸而泰宁军疲弱,若遇强军,又当如何?需知,将是军胆,你在何处,军心便在何处!”
如今,也只有陈景安和蔡源敢在陈小哥面前摆出师长姿态说教两句了。
借机说出了心里话后,陈景安又道:“淮北乃四战之地,元章需赶紧吸收淮北之乱后的战果。当年金国伐周未竟全功,但他们吞掉南朝半壁江山的野心,路人皆知!一旦到了那时,夹在中间的淮北几府便会被扯进天塌地陷的危局之中。
届时,淮北百万百姓、你桐山弟兄、包括我与英俊、乃至元章视若珍宝的娘子、姨娘,便只能仰仗元章保护,不被这天下大势倾轧了!”
不得不说,陈景安是个擅长说教的,陈初亲眼见过贼人过境后寿州各级官员以及家眷的凄惨下场。
但他始终觉着,乱世尚远,可陈景安却拿自己、拿桐山弟兄、拿猫儿等女眷举例,瞬间让陈初感受到了一股看不见的压力扑面而来。
眼瞅陈初默然,陈景安又道:“时不我待!如今元章身处齐国,仍需以齐国为尊,借机扩充实力。但,也有必要和周国接触”
“那先生安排我与那胡佺见上一见?”
“不见!”
陈景安却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元章知晓胡邦衡是代表谁来的么?”
“不是周国朝廷么?”
“非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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