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此女断不可留!(1 / 2)
幽州自后晋为都城,历经辽、金陪都,二百余年三朝修缮,位于城内东北角的皇城颇有几分气象,远不是金国黄龙府皇宫所能比拟的。
这也是完颜亶早年间一直心心念念的迁都原因之一。
如今,他终于住进南京皇城,人却只剩了半条命。
二十八,夜里戌时末。
在龙床上昏沉了一日的完颜亶竟在入夜后短暂清醒清醒过来。
睁眼见身旁宫女有些眼生,完颜亶嘶哑道:“你是谁?朕在哪儿?”
“陛下,奴婢是柴昭容身边的黛蕊,此处是南京皇城元和宫”
黛蕊忙跪地回答,同时向另一名宫女使了眼色,示意赶紧通知柴昭容过来。
形容枯槁的完颜亶似乎迷茫起来,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到的南京城。
不多时,柴圆仪快步走来,原本平静的脸色,却在距离龙床尚有十几步时已杏目含泪。
最后这几步,她走的格外急切。
“陛下,终于醒了”柴圆仪扑至床畔,一开口,泪已经流了下来。
关切、惶恐之情溢于言表。
完颜亶见宠妃到来,也稍稍有些激动,吃力的抬起手拍了拍柴圆仪的手背,随后问起贵妃卓陀等人现下在何处。
一听这个,柴圆仪哭的更利害了,小心翼翼讲道:“数日前,陛下亲自命人将卓陀姐姐、石敦姐姐等人处死了”
完颜亶闻言惊愕,一时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多年前,他便有过酒后砍杀皇后裴满氏的先例,是以处死妃嫔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似乎并不稀奇。
可完颜亶拼命回想,混沌大脑中却想不起任何一丝和此事有关的回忆。
迷茫间,完颜亶下意识想到了自己最信任的驮满赤古,忙道:“昭容,请赤古来一趟.”
柴圆仪又哭,抽噎道:“陛下忘了么?这月十三,在榆州时赤古将臣妾掳走,幸而陛下察觉赤古欲行不轨,将其当场斩杀”
记忆像潮水一般猛然涌进完颜亶脑袋中。
处死赤古的旨意乃他金口玉言,他自是想了起来。
完颜亶内心不由一片萧索.此刻他明白,自己大概是病了。
正是因为生了病,便是像赤古、李俦这样的忠臣也开始三心二意、胆敢觊觎他的东西、他的女人!
起初,完颜亶满腔愤怒,只觉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
随后又瞧见趴在床边期期艾艾不住抹泪的柴圆仪,心下才稍稍生出一些暖意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啊!
便是到了此时,也只有昭容对朕不离不弃了!
“昭容啊,近日来,吓的不轻吧。”
“呜呜.陛下的身子快些好起来吧,陛下是臣妾的天,陛下昏迷这些日子,臣妾日日胆战心惊,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柴圆仪抹泪答话时,余光却留意到黛蕊从殿外进来后,一直在朝自己使眼色,好像很着急。
“哎,朕会好起来的!待朕杀了那逆臣完颜亮,便封昭容为贵妃.”
“谢陛下,呜呜呜于臣妾来讲,贵妃、昭容、才人并无二致,只要陛下身体康健,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柴圆仪倒是想问问黛蕊到底发生了何事,昏迷多日后的完颜亶却明显聊兴正浓。
“哎!后宫人众,但待朕真心的,也只有昭容一人了”
完颜亶有被柴圆仪的话感动到。
柴圆仪着急脱身,借着擦泪思索几息,忙道:“陛下昏迷这几日,全赖太子稳定南狩军心,臣妾带太子过来与陛下说说话吧?”
“好!”
这个提议马上抓住了完颜亶的心,柴圆仪这才借机走出了寝殿。
一出门,黛蕊急忙跟上。
“发生了何事?”方才还泪水涟涟的柴圆仪,此时已是一脸清冷。
“方才国师遣人通知奴婢,待会,楚王要过来了!”
同为汉人的黛蕊在柴圆仪身旁伺候多年,知晓后者某些计划。
她之所以着急,正是因为完颜亶好死不死的,竟在这个时候醒了!
柴圆仪果然顿住了脚步,稍一思忖便道:“黛蕊,去煮一副定魂汤来.”
定魂汤由半夏、竹茹、炙甘草、押不芦等草药熬煮的一个药方,最后一味草药押不芦有毒,可助人入眠。
但身体虚弱者,需慎用,搞不好这助眠就变成了昏迷。
此药有害,可黛蕊听了吩咐,却毫不犹豫的回道:“好!奴婢这就去。”
完颜亶自榆州移驾南京时,在太虚和柴圆仪联手操弄下,以太子完颜安之名发昭,命合札亲军大部留在了榆州,抵抗不久后可能会到来的完颜亮叛军。
如今这皇城,外部守卫多为韩、郭两家汉渤军,后宫内侍则几乎都换成了柴圆仪的人,是以黛蕊倒也不怕这定魂汤一事败露。
亥时初,黛蕊端着汤药随柴圆仪回返。
等了这么一会,完颜亶已经有些撑不住,昏昏欲睡。
可见到柴圆仪并没有带来太子,完颜亶还是打起精神道:“昭容,太子呢?”
“陛下,方才太子已经睡下了,臣妾已让人将太子喊醒,前来觐见。”
说话间,柴圆仪在床沿坐了下来,从托盘中端了药碗,拿调羹盛了汤药送到完颜亶嘴边,“陛下,吃了这药,能多撑一会,好等太子前来”
完颜亶嗅出药汤苦辛刺鼻,原本不愿喝,可为了见上儿子一面,还是强忍着吞咽下去。
一碗药汤,只喝了一半,本就身体虚亏严重的完颜亶便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柴圆仪却仍担心药力不够一般,让黛蕊掰开了完颜亶的嘴,将最后一点汤药统统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柴圆仪来不及重新梳洗打扮,便有内侍低声禀道:“国师领着楚王来了”
夜半,外臣入后宫。
且不止一两人,随陈初和太虚一起入宫的还有长子、焦屠两位猛将兄,以及大宝剑。
步入寝殿时,门口小黄门想要拦一下,却被国师瞪了一眼,当即躬身低头,不敢动弹。
大宝剑依照惯例,先在殿内四处查看一番,确定里面没有埋伏之后才退回陈初身后。
陈初径直走到龙床边,居高临下好生打量了这位初次谋面的金国皇帝
即便到了如今,周、西夏两国依然奉金国为上国,齐国也只是凭着去年河北一战,去掉了‘父国’这一屈辱称号。
也就是说,仅仅在前年,这位金帝还是天下共主。
可此时一看,完颜亶脸色灰白,呼吸急促,即使在昏迷中面皮仍时不时的抽动几下,明明还不到四十岁,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长子、焦屠也对完颜亶颇感兴趣,踮脚打量。
这种感觉,就连陈初都是第一次体验.横扫天下的金国之主、齐周两国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曾经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此刻就这么静静躺在几人面前,像蔡州珍兽园兽笼中被铁链锁了脖颈的动物。
再想起,此人眼下落在齐国手中,皆赖淮北多年谋划,陈初也不由生出几许飘飘然。
太虚偷偷瞄了一眼楚王的神情,适时开口道:“王爷,这位便是柴昭容.”
自进殿后,注意力始终聚焦于完颜亶的陈初,这才发现,龙床边还跪着一位女子。
“民女见过楚王.”柴圆仪双手交叠扣于地,额头轻触手背,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
陈初尚未看到这柴圆仪的模样,只听她声音中隐隐哽咽,拜伏下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
“起来吧,我已听道长讲了你所做之事,你无需害怕,也不用跪着”
陈初说罢,柴圆仪缓缓起身、抬头,却见梨花带雨的脸蛋上竟嵌了一丝笑容,“民女并未害怕,这一拜,是替北境汉家儿女谢过楚王再造之恩。离家十四载,今日终于见着家乡来的兄长接圆仪重归家园,圆仪怎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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