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悲中曲(2 / 2)
她摇头。
一旁的楼仲康已经叽叽歪歪忍不住话了:“就燕国那些个把自己折腾地跟扑了粉的娘们似的男人,别说黑熊了,家犬都捉不住。”
以路屺为首那帮仕宦家族出身的武将笑话他:“楼将军不偏偏正爱那娘们似的男人吗?”
楼仲康冷哼一声,投去一记白眼。
见楼仲康吃了瘪,贺时渡笑道:“叫你胡乱说话。”
檀檀仰头望着他,万众瞩目的他是如此神采飞扬。这样的风采自信,她不曾在燕国男儿身上看到过。
她不曾在任何人面前看到过。
未见黑熊,先入席的是阿欢阿愉姐妹。她们带了箜篌与排箫,在贺时渡的指示下奏起了乐。
檀檀认得出,弹箜篌的是阿欢。
她朝着阿欢微微一笑,阿欢瞧见她的笑,亦莞尔相对。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小动作,檀檀很细心地藏起了嘴角的笑容,等待着阿欢阿愉开始演奏。
乐声一响,便丝丝袅袅流荡在这一方私园中。
园林四面的石壁将乐声一丝不落地包围住,箜篌之音与石壁撞击,瞬间有了不同寻常的气势。
檀檀沉浸在音乐里,悲凉的旋律和空灵的音色将她紧紧裹住,她仿佛置身一片凄寂之地,在这里,她不得不想一件事:她也无爹娘,也无家国。
音乐,向来最能蛊惑人心。
不仅檀檀,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之中。
底下多是九死一生的武将,刀尖上滚过了半辈子,身心疮痍,最容易被蛊惑。
就连飞扬跋扈惯了的楼仲康,眼神也陷入迷离之中。
他是人人喊骂的庶人武夫,可这些人怎会知道一个庶人要出头,到底有多难?更难的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一代接一代像他这样空有抱负的庶人。
乐声之下,每人心里被时间腐蚀的千疮百孔都暴露了出来。
正是这时了。
箜篌声尚在塑造一个凄迷境,所有人此时都仿佛被乐声摄了魂,萧声不复,也无人察觉,他们已经深陷在一段音乐中无法自拔。
此时,阿愉以疾风之势,执着一把短剑跃向贺时渡与檀檀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这瞬间清醒了过来,意识到有刺客要行刺大司马。
只有在近处的人才会发现,那把短剑,并不是指向贺时渡,而是指向檀檀的。
燕人的公主,秦人的大司马,都是她要杀之人。
阿愉是赵国人,在燕亡之前,秦赵曾有一场战争,赵欲求燕国结盟相助,燕国不愿得罪秦国,将赵国使臣拒之门外。
随后赵国战败,十万赵人沦为秦人奴隶,而那位被燕国拒之国门之外的使臣自杀谢罪。
那位使臣,是阿愉的父亲。
檀檀已经在乐声迷境中迷了路,失了神,她空洞洞的两眼流着泪,不知道危险靠近。是耳边的疾风陡然打破那茫然。
冰冷的剑刃,直向她而来,那般快,那般突然,她还来不及反应。
阿愉的剑是朝着檀檀刺过来的,可它并未刺穿檀檀的身体,甚至,没有动她分毫。
贺时渡用一只手,生生握住了剑刃。
他的手心里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另一手向后,将檀檀推向一旁,被割破的手用了全部力道,将刺客阿愉的手骨反折。
短剑落地,阿愉立马被废掉一只手。
顷刻,有天而降数十黑衣侍卫,将阿欢擒住。
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预兆,也不算动荡,一场小小的刺杀,仿佛并未改变什么。
贺时渡吩咐芳年:“将这两名女刺客送入笼中。”
他所说的笼子,是囚着黑熊的笼子。
芳年很快照他吩咐去做,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给阿欢阿愉开口的余地。
这与檀檀所想的刺杀完全不同,也与她所做过的藏针、下药等事完全不同。
如此惊险的行刺,对贺时渡来说,仿佛只是宴会上的一个小小插曲。
贺时渡冷眼望着一帮下属友人,教训道:“别人奏个曲儿就能迷了心神,我看你们只有年岁见长,心智倒还倒退了回去。”
檀檀青色的纱裙被贺时渡手心的血染红,她没见过真正的流血,慌了片刻,强逼着自己镇定。其它人没看到贺时渡手心的血,只有她看得见。
她握住了他的胳膊:“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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