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回城一路,檀檀都沉默着,贺时渡也沉默着。
他们乘马行走在天地苍茫之间,野草没马蹄,白鸟纵歌,谁都不说话。
他们之间天生隔着一道天堑。除了仇恨,就再没有其它可交谈的话了。
中途贺时渡将马停在湿地旁,他蹲在湿地边上,捧了一手水抹了把脸,水珠聚在他下巴上。他从马背的背囊里掏出一只帕子,沾了水,擦拭皮靴。
天已日暮,草原上,一片火烧的红。
映在水里,映在他身上。
檀檀坐在一旁的草坡上,心情低落。她不禁怀疑不,她肯定,贺时渡带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提醒她那些和仇恨有关的事。
她竟以为,来了雁北,娘管不着她,她就可以不当燕国公主了。
贺时渡从水中倒影里,看到了埋头低落的檀檀。这是她在南池才有的神情,今天早晨看那个小伙子赛马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今日的赛马好看么。”
檀檀轻轻点了点头,可眼睛依旧阴郁。
“那就算好看?”他嗤之以鼻。
檀檀说:“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燕国人。”
他扳正她的脸,“看好了。”
说罢跃身上马,振臂挥鞭,马鸣响彻天地,他双腿夹紧马腹,朝着落日的方向策马而去。
天幕似火,水清如镜。
那道挺拔坚毅的黑色身影骑着白马,闯入黄昏热烈的红色之中。
檀檀怕他自己骑马走了,丢下她,她倏地站起来,朝他背影大喊道:“贺时渡!”
广袤的草原上,她的声音很快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这一声,把她全部的力气都用尽了。
娘教她不许直呼人名,除非——
恨其入骨。
她一遍遍大喊着贺时渡的名字,可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在那轮红日之下,他的背影只是天地间一个模糊的黑点。
红日坠入大地,只余一线光明在天地的夹缝里挣扎着。
白马调头,从那夹缝之光中,向她奔腾而来。
白马越来越近,却只有一匹马,而不见马背上的人。
檀檀越发心焦,慌张地喊着他的名字:“贺时渡!”
一声声心切的呼唤,就好似
她来天地之间,只是为了寻找这么一个人。
她急红了眼,朝白马奔跑而去,白色的裙角衣袂,黝黑的辫子,在风里狂舞着。
骤然间,白马腰腹处跃出一道黑色身影,长腿横跨过马背,他坐立马上,拉紧缰绳,马速慢了下来,绕着檀檀身边几个圈。
檀檀惊魂未定:“你藏在马肚子里了?”
“这叫马镫藏人,是最基本的一项马术。”
他刚练骑马时,也醉心于马背倒立这些精妙绝伦的招式,但舅父问过他,你为何要学骑马——
你是要被别人赏玩,还是要策马杀敌。
他答——策马杀敌。
舅父说,想要杀敌,先得学会保命。
这一招马镫藏人,需借臂力将身体紧贴在马腹处,躲避敌人的视线。
贺时渡从马上跳下来,说道:“这是战场上才用的招数,平日我不轻易展露,今日让你长”
长见识三个字没说完,他的话,淹没在了一个拥抱里。
檀檀紧紧地抱住他。
“贺时渡,就算你恨死了我,也不能丢下我。”
他丧母之后,同父亲关系一落千丈,戎马十年,下了马,从未有人这样抱过他。
他错愕地嗯了一声。
天黑了,草原上上空升起一道星带银河。
他伸出手,也轻轻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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