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快死了(2 / 2)
池念没参团,他到一个地方买一次车票,等待钱用完的一天。
火车坐到格尔木,深入柴达木盆地后距离可可西里无人区近在咫尺。池念买下那辆车的时候,心想:差不多得了,没意思。
父母的不理解没意思,男友的背叛没意思,被骗走的钱也没意思。
过去式没意思,未来……更没意思。
所以不如到此为止。
有遗憾吗?
哪里都是遗憾的话也算没遗憾。
池念的烟还剩两根的时候,太阳有了要落山的气势。
戈壁滩上,碎石子被疯吹得满地走,池念抹了把脸,“呸”出钻进嘴里的沙子,揉了揉眼睛。他不用去看后视镜也知道,自己这时肯定眼红脸干,凄惨又落魄。
这片连草甸也没有,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荒芜,往西去,夕阳灿烂,照亮每一条嶙峋的山脊。
壮美辽阔的风景。
但天地间为什么容不下他的失落?
要在这里结束,池念又突然愤愤不平起来。他盯着手里的打火机,良久才抬起眼皮,望向远处,地平线上耸起的山脉巍巍然凝视他。
空气中有了咸味,山与海在这个瞬间离得很近。
池念跳下破烂的引擎盖,单手夹着烟,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的背包。
还有什么都不用带了,留在这儿被风沙淹没也是他死掉以后的事。他这么想,干脆叼起那根烟,把外套甩在肩上往前走。
风越来越大,很快抹平了他的脚印。
抽烟过度,喉咙里满是干涩,池念错觉他快从里到外地燃烧。他像一颗火星,走得越快,热度就越会蔓延到全身,直至吞没自己。
池念停下脚步,把没有抽的烟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
前男友的话不合时宜地在耳畔响起:“你就是作的,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也没有!你要我陪,又要我有事业,可你自己呢?离开爹妈你什么也没有!”
我是被PUA了吧,池念自嘲地想,居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不过反正爸妈也不要他了。
老爸让他滚,老妈一直在哭。曾经和睦而温馨的小家因为他变得支离破碎,刚离开家时在手机里挨了父母亲戚的连环臭骂后,池念再不敢接父母的电话了。
他一意孤行,走到现在,想起老妈的眼泪,内心深处开始后悔。
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池念的车停在几百米开外的黄沙石子堆中,没办法发动。
他懊恼地蹲下身,揉着头发,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弄湿了一小片土地。模糊视野内,石子颜色变得深了,湿润触感洇开范围一圈又一圈。
池念不停地抹开脸上水渍,他耳朵开始嗡鸣,眼睛也看不清。
后背被晒得发痛。
引擎声……开始出现错觉了?
但这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响在他的耳畔。
接着他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嘿,”有人说话,空旷地回荡在周围,“你在这儿干什么?”
普通话带点不知道哪儿的口音,腔调低沉却开朗,算不得第一次听就十分抓耳的声线,但确实不是他的幻觉。
池念怔怔地捂着脸,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眼泪和失态。他指缝张开,一点灰全都抹在了脸上,然后看见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辆涂装成迷彩色的吉普车。
“还好吗?”驾驶座车窗探出一个头。
池念没回答。
戴着墨镜和面罩抵御高原紫外线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像分析他是流浪汉或者已经神志不清。片刻后,那人索性打开车门跳下来——
腿很长,裹在黑色工装裤里。
他穿的中帮马丁靴鞋底厚重,朝池念走来时一踩一个坚实的脚印。风比早些时候更大了,带着夜晚即将到来的寒意,可他的脚印却没有消失。
池念还保持蹲的姿势,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把面罩拉了下来。
薄而锋利的唇角挂着和煦笑容,个子又高,几缕微卷的碎发垂在眉角,墨镜后微微透出一双弯起月牙弧度的漂亮眼睛。
是来找他的吗,那好像应该打个招呼?
池念心里升起一种得救的畅快,他的眼泪冲出白印,还横七竖八地挂在脸颊,正想起身,却突然动弹不得。
……操。
蹲得太久腿麻了。
池念抬起头,猜想自己这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但那人并不诧异地直接向他伸出手:“腿麻了么?来,我拉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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