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异乡客2(1 / 2)
三年之后。
日落时分,东洲国瑶城的南门口,城门口排起了长队,守卫也比往日多了许多,过往行人出入都盘查得非常仔细,出入的马车,连车底盘都要查上一查。
这瑶城是东洲国往东南的一处要塞,城东面连着的浮游山奇峰险峻,百步九转,山中毒蛇猛兽众多,更有东洲百里家的玄门奇阵御守,万夫莫可敌,城西面走出一里地,乃是一处断崖,镇南侯百里彦在此驻扎了几千军士。这东西防线一字横开。
可自从镇南侯镇守此处开始,郡内安定,鲜少有这么严厉的盘查了。
而此时城门口的公告牌前面,也已挤满了百姓,想来是城中出了大事。
程霖也在这人头耸动的公告牌前踮着脚一边瞧一边挤,三年过去了,比起早先那时候,褪去了些稚嫩,更显得清秀俊逸了。
他在人群外转了半天,奈何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挤了半天也挤不到前面去,他看了看形势,最后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前头的妇人的肩膀,轻声的说道:“这位姐姐,可否借过一下?”
没想着前头那位也挤不上前头去,正火着呢,头一甩横着脸就瞪过来准备开骂,才想张嘴,却看程霖辰红齿白,头戴玉冠,约摸二十的年纪,一双眼顾盼生辉,这会儿正眉眼弯弯的瞧着自己,那刚到嘴边的“杀千刀”又生生的吞了回去,声音也轻柔了几分:“公子就是过去,也是挤不到前头,奴家在这也挤了好一会儿了。”
程霖抬头看了看前头,人挨人挤的,的确是不好过去。正愁看不到呢,却有识得字的书生!此刻正在前头一字一句的念,程霖竖了耳朵去听。
“虽未伤及百姓,但影响恶劣,事后查明,犯人韩靖,字平争,文州人士,因触犯本国律法第二十七条以及第一百零三条,依照本国律法,擅自修炼道法,且破坏他人财物,影响恶劣,数罪并罚,将示众三日而后押送永夜城,望城内百姓引起为戒。”
程霖觉得这犯人的名字好熟悉,穿越前有位友人却也叫韩靖,正巧也是那次事故一起的,这押送永夜城的都是犯了禁令私下修炼的,倒不知是不是同一个。
正思量间,耳边传来围观百姓的声音。
“咱们东洲国禁道,这人居然敢在咱们这修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听说这人只一掌就轰塌了半个水月楼,啧啧。”
“这□□凡胎,修炼一番竟然如此了得,难怪总有人铤而走险。”
“不厉害人家修仙呢?听说这些修者,道行越高的,越长寿,若是能修成金身,还能长生不老,要是我有那机缘,我也想偷偷的练上一练。”
但这话才刚说完,人群里又传来了不赞同的声音:“可别贪图那些,旁边的南华国就兴这个,前朝国主因为这个,自己的老窝都给人端了。”
“是呀是呀,我听说啊,那南华的新帝柳梵,原就是南华的国师,结果仗着自己术法高强,造反灭了前朝自己当了皇帝。”
“要我说,还是咱们东洲的皇帝英明,大家都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瞧瞧咱们这多太平,若是生在南华国,那可就惨咯。”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我听说啊,这永夜城在一处峡谷内,那地儿终日不见天光,城内树木花草凋零,土里什么好东西都种不活,被发配去哪里的人,据说都疯了!”
“唉,好好的日子不过,何苦来哉?这人啊,算是废咯!”
听了公告,程霖转身就准备回城了,却被一个中年男子拉住了,来人正是他家管家崔怀,想来是急急忙忙寻来的,这会儿一边喘气一边拉着程霖:“公子,我可算找着你了。”
程霖好奇:“找我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公子快随我回去,百里侯爷找你呢!”管家说着这话拉了程霖就走。
程霖一听这名字就皱眉头:“找我做什么?”
崔管家回头看了他,也很是头疼:“公子您忘了?你前几次和百里侯爷约好的,今日参加他举办的品香会,您还跟我说让我提醒你呢!”
程霖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忘了这事儿。
“我还真的给忘了!走走,这会儿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说罢大步的往城门去了。
崔管家忙得跟上,走了老远的还传来管家的念叨。
“今儿早上我看公子出门,还以为公子自己记得此事呢。”
“忘了,我出城看看庄子上的酒酿得如何了。”
“我想着也是,还想出来雇个车马去庄子上找公子呢。”
程霖进城便直接去了镇南侯府,却被侯府管家告知宴会已经取消了,镇南侯临时有事出门了。
他好奇多问了一声,多大的事儿还需得镇南侯亲自出马?
原来是狱中有位重要犯人,趁着狱卒送饭的功夫打伤了狱卒,越狱出逃了。
他心思一动又多嘴的问了一句那犯人往哪儿去了,因着往日镇南侯与他多有礼遇,便提醒了他:“往城北去了,此时城北乱着,程公子避开些。”
程霖千恩万谢了管家,辞了侯府往城北去了。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城北的街巷却没有往日的热闹,一路上程霖寻着镇南侯府兵的方向去了。他还是有些在意,想找机会看看是不是他认识的人,所以刚刚在侯府在此搜寻犯人,就偷偷来跟着了。
要说找人,原本对程霖来说也不难,施个追踪术,消磨上片刻便能寻找。这瑶城内有不少针对修士的缚灵阵法,若是动用术法,难免得会触动阵法,要是被发现了,镇南侯怕是第一个得剐了他。他摸了摸怀中的六道盘,正琢磨着要不要动用灵器,这东洲国却是不禁这个东西的。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闻得前头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那个逃跑的犯人抓着了。
程霖连忙现身出去,却是个已经晕了过去的中年汉子,镇南侯府的府兵被人拦住,正想喝斥,结果领头的见了是他,也知镇南侯往日待他颇为礼遇,便恭敬的见了礼:“程公子好。”
他抱拳应了,却还是歪着头往那犯人脸上瞧,看这年纪确实是不会认识的,眉眼也生疏,掐着指头数数,想着通缉那人若真的是韩靖怎么也不至于突然老成这样。
而府兵程霖被拦住,瞧着他对那犯人很是好奇,一时也不知所以,正想问,却听程霖先开了口:“这人就是韩靖?”
还未来得及回他,程霖却听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不二君怎的在此处?”
来人身穿红色蟒袍,年纪与程霖相仿,英气俊美,此刻他正唤着程霖的字,闲庭信步的走过来,此人正是镇南侯,只见他摆了摆手,犯人就被带下去了。
程霖拱手与百里彦见了礼:“侯爷。”
“不二君认识那位犯人?”
程霖回头看了犯人被带走的方向,皱了皱眉,回头冲百里彦摇了摇头:“不认识。好奇便看了看。”
却说这百里彦,乃是东洲有名的玄门阵法世家百里家族的传人,精通玄门之道,六年前出门游历了两三年,更是学了一身高强武艺回来,并在武英会上夺得魁首,这武英会比试的不仅是武艺,也比兵法军阵上,因着百里彦又精通阵法。便派驻了瑶城,又因他将瑶城及周边防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多次抓获南华国派来的奸细,又将边境防务连成一体,互相呼应,南华国多次袭扰都未能过江,因此颇受东洲国君看重,特赐封镇南侯。
这样一个人物,自然不能是程霖好奇二字能打发了:“城北今日戒严,不二君怎么在此处?”
程霖笑了笑答:“刚从城外回来,误了侯爷的宴会,听管家说侯爷往城北来了,便想来碰一碰,一来想向侯爷谢罪,二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百里彦这才像是放下心来:“原来如此,今日原本备了香茶,不想这贼人越狱,扫了雅兴。既然不二君在,不如与我回府一品,也不枉我费心思准备一番。”
“程某乐意之至。”
百里彦与手下侍卫屠一又悄悄叮嘱了些事,二人这才往回走,不多会儿,程霖瞧见百姓往一处聚涌而去,好奇的探着头问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好奇的拦了人问,这才知道那犯人韩靖被押至城中的诛仙台示众。
“侯爷将那人押至诛仙台,不怕这人再逃脱了?”百里彦做事向来谋算颇多,这么做怕是另有缘故。
“不二君有没有听过放长线,钓大鱼?”
“侯爷的意思?”程霖心想莫不是韩靖还有同伙,若是如此,此事不论如何他也要探查一二了。
果然,百里彦在此开口,忍不住叫他心里打起了小鼓来:“据说这人还有同伙,本候浅设下一个圈套,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程霖虽然神色不变,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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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诛仙台,其实也不大,只十步见方的大小,此刻上面印着一个巨大的符阵,阵上置放着一个囚笼,一灰袍的青年男子被困于其中,但这男子虽被困于这方寸之间,神情却未见焦虑,只见他剑眉星目,相貌周正,倒不似罪大恶极的模样,他闭着双眼,好似坐在自家榻上一般,毫不在意旁人的围观。吃瓜的百姓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俊朗的男子就是韩靖,更有不少年轻女子瞧了颇为惋惜,可白瞎了这么相貌堂堂的男儿。
这时却见人群中挤过来一个容颜秀丽,楚楚可人的青衣女子,她瞧见被困于笼中的韩靖,一脸的焦急,左顾右盼片刻,正欲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笼中这人此时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直冲她而去,青衣女子一时停下了手上动作,正想再往前去一些,却见那困在囚笼中叫韩靖的男子微微的摇了摇头,几不可查的示意女子看他旁边的阵法。青衣女子这才看见了台上的符阵,倒吸了一口气,她静下来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冲天上使了个眼神,便转身退出了人群往街角走去,于街角处一闪身,不知去向。
待到这夜二更天时,诛仙台附近一片寂静,那叫韩靖的男子此时还在台上的囚笼中,而此时守卫在旁边的兵士正昏昏欲睡。
忽然,东面传来警备的犬吠,吵醒了这一众守卫,而困在囚笼里的韩靖也醒来了。
犬吠声还未停歇,守卫们早已擐甲执兵,神情戒备的看向诛仙台东面,却未曾料到,诛仙台西面一道剑飞来,正中台上囚笼,囚笼应声而破,守卫回过头来,大惊,忙急声大呼:“起阵,起阵!”
瞬间,台上阵旗无风自起,韩靖忙从台上跃起,可晚了一步,台上阵旗幻化出红色灵索,将他从半空中锁住掼下,几个就近的守卫忙冲上台,欲将他擒束。只见诛仙台的东面,翩翩而来一蒙面的青衣女子,正是白日里在台下的那位,她手执一把银扇,扇尖上刃色尖锐,于夜色里寒芒毕露,只见她一个抬手间,扇风竟似锋刃入骨,靠近的守卫们瞬间一片哀嚎,扇风苍劲的卷过台上阵旗,令阵旗凌乱四散,瞬间失去了效果,被阵法束缚住的韩靖借机挣脱了,一把接住了青衣女子扔过来的宝剑,正待御剑突围。却不想台上阵旗失效,却触发了诛仙台周围的其他机关,数个方位的阵法启动,霎时间交织出一张巨大的困阵,二人感觉到灵力被压制,顿时觉得足下千斤重,青衣女子强行御气,却招困阵反噬吐了一口鲜血。眼见二人都要被困于此束手就擒了,半空中御剑而来一蒙面的白衣道者,一手结印一手执符,只见他卜一挥手,手中符咒飞向诛仙台下各处阵眼,瞬间场内石崩地裂,周边守卫躲闪不及,多有重伤。
台上的被困二人这才可以活动了。白衣道者趁机拉起台上的二人,三人御剑,突围冲出,待守卫们再次爬起来,三人早已离开了诛仙台,向城外去了。
而此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增援的镇南侯府府卫姗姗来迟。一个熟悉的身影紧随其中,正是程霖。
只见他跳上台子,瞧了瞧场上几个伤员的伤势,所幸未伤及要害,并无性命之忧,便唤来了随行的医者医治,瞧着也没自己搭把手的地方,便径自查探了一番已经破碎的囚笼,以及还散落在地面的一地阵旗,巡着阵旗歪倒的方向,他慢慢走到了诛仙台的东面,下台阶走了两步他蹲下身子,起身从旁边守卫手中借了腰刀,而后用刀鞘扫了扫台阶,只见一个印着黄泥的脚印清晰可见,他抬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向旁边的府卫问道:
“这附近何处有塘泥?”
府卫自然也看见了这个脚印,他四面看了看,只见四周都铺上了石板,一旁有个守卫连忙代答道:
“附近没有,但百丈外的有家当铺旁边,有个莲花池子。”
程霖点了点头,然后下了台阶走到东面的墙边,看了看墙头探出来的老榆树,低头边走着边在墙根拿着刀鞘翻着杂草,然后捡起来几片踩了脚印的榆树叶,拢入袖中,又查探了地上的脚印,这才回首,笑着把刀鞘还给了刚刚的守卫:“多谢这位兄弟。”
“公子客气了。”守卫连忙接过自己的刀。
程霖拍了拍自己月白袖袍上看不见的风尘,抬头看这空中,月色皎洁,只见月轮与程霖玉面两相辉映,微风恰过,几缕青丝于风中清扬,虽极力掩饰,却难掩此刻的激动的神情,他借着月色慢慢的走回诛仙台,心里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牢笼,隽秀的眉微微皱着。
抬头看月上中天,他背了背手,回身冲身旁的人说道:“我先回去给侯爷交差去,你等若要继续查探便留下先探着,不必管我。”
“侯爷交代了要好好顾着公子,此处留几个人料理就行,我等送公子回府。”
程霖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一众人便打道回府了。
此刻城中的镇南候府内,镇南侯百里彦一手提笔,眉峰微微耸着,锐利的眼神落在案上文书,更添得眉眼多几分精雕细刻,忽然间,却只见他神色微动,唇角露了三分笑意,竟如春风般一身冰雪消融,他放下笔起身,却才听院内传来脚步声。
只见程霖脚程轻快,眨眼间已经到了厅前,朝着近前的百里彦拱手见礼。
“侯爷久等了。”
“可有受伤?”百里彦双手托住程霖,上下打量。
“侯爷挂心了,未曾有伤,在下去晚了一步。贼人刚好逃了。”
“逃了?可看清了那劫囚的人的模样?”百里彦引了路,二人进得厅内,亲自斟了杯水与程霖。
“夜色深,不曾看清,只知道劫囚的是一男一女。”程霖饮了水,又接着说道:“我看台上打斗痕迹,应该道行颇高,普通的阵法,困不住他们。”
“若是如此,本侯当增派人手加强防务,再将城内其他地方的阵法也启动起来了。”他状似随口的说道,却暗暗主意程霖的神色。
程霖神色微微一变便很快又恢复了寻常:“侯爷倒也不必心急,经此一事,贼人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再来。”
百里彦只低头瞧着手边的城防图,慢吞吞的开口:“希望是如此,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总归是有备无患才好。”
程霖点了点头,心思百转千回却不敢再显露半分:“侯爷说的有道理。”
百里彦摆了摆手,瞧了瞧心不在焉的程霖,说道:“今日夜色已深,你不如就先在我府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
“既如此,那程某就先告退了,侯爷也早些歇息。”程霖本就想走,就顺势退下了。
百里彦看着程霖走远了,又等了片刻,诛仙台探查的守卫才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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